賴名成笑罵她傻,辛其榴撅了噘嘴。
猶豫再三,辛其榴鼓起勇氣,懇求道:“外爺,你能不能不接這件差事?你辭官,我們帶着史家鎮的村民一起回甯州,好不好?”
賴名成望着黑壓壓的天空,眼光悲憫中帶着決絕。
“小石榴,六年前,我被貶甯州,你跟着我一起見到了餓殍遍野,民不聊生的畫面。推廣種植紅薯、土豆後,甯州百姓終于能吃上一口飯,可慶國仍然有數不清的百姓吃不上飯。兩年前,蘇州大河決堤,是天災更是人禍,那河運總督衙門便是天底下最黑的衙門。史家鎮的慘案,就在我眼皮底下發生,我卻連為枉死之人讨回公道都做不到。”
情緒過于激動,賴名成喘了一口氣,接着道:“小石榴,外爺知道自己力量有限,可即使這樣,我也要做該做的事,發該發的聲。”
辛其榴默默看着他不說話。
賴名成眼眶漸漸有了濕意,輕輕揉了揉辛其榴的頭,說道:“對不起啊,小石榴。可外爺不光是小石榴的外爺,還是天下百姓的禦史。”
微風吹過,帶來絲絲涼意,響起一陣枝葉碰撞的嘩嘩聲響。
辛其榴看着這張布滿皺紋、滄桑又慈祥的臉,和記憶中羅教授的臉漸漸重合,忍不住紅了眼眶,哽咽道:“外爺,其實我還是有點拍黑的,你再背小時候的文章給我聽,好不好?”
賴名成失笑搖頭,再次背誦起了那篇熟悉的文章。
“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鳏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男有分,女有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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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剛蒙蒙亮,辛其榴梳洗打扮,準備在朝會之前面見皇帝。走之前,辛其榴交代粟粟,在賴成明房間裡點燃迷香。
粟粟走後,辛其榴輕輕地對空中說了一句:“四石,保護好賴名成,不惜任何代價。”
……
不久後,時隔六年,辛其榴再次跪在了禦書房内。
慶帝穿着常服,随意斜靠在軟踏上,手上拿着辛其榴寫的《慶國農業發展報告》,桌上放着另一本《慶國農業發展規劃》。
前幾天,陳萍萍彙報了辛其榴這些年做的事,慶帝這才發現,自己還真是小看了這個女人。
這樣的女子,這些超越時代的知識,讓慶帝想起了一個人。
慶帝必須得見一見這個人,确定她與神廟、與葉輕眉的關系。
然而,出于意料的,辛其榴上來就承認了自己與葉輕眉的關系,稱自己的那些知識和技能,都來自于葉輕眉。
然後辛其榴将早就寫好的兩篇文章上交。
慶帝看完之後,沉默許久,忽然笑了起來,笑聲回蕩在禦書房裡。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智者運籌帷幄,決勝未來之戰。陛下既有統一北齊和東夷城的野心,就該早做準備。畢竟,不考慮大宗師,大國戰争到最後,真正拼的是後勤保障能力。?”
慶帝冷冷地看了辛其榴一眼,那眼神,讓在一旁持着拂塵的侯公公心頭一顫。
砰砰的磕頭聲在闊大的宮殿裡響起,辛其榴的額頭上出現了血青,高聲道:“民女願竭盡全力,毫無保留,為陛下效力,助陛下完成一統大業,達成千古一帝的成就。”
辛其榴俯首在地,沙啞着嗓音,“隻求陛下能留臣女外爺一命!”
神廟的威脅一直籠罩在慶帝的心頭,此時辛其榴主動暴露,還将自己的軟肋展示給他,慶帝眼裡中閃過一絲微喜,旋即狀作不耐道:
“好了好了,朕不是昏聩的君主,賴名成一心為了慶國,自當安享晚年。你先下去吧。”
“謝陛下,臣女告退。”
……
慶帝又看了會兒《慶國農業發現現狀》,片刻後,慶帝下榻,一拂雙袖,準備上朝。
臨到禦書房門口,卻有位小太監跑了過來禀告,“陛下,慶廟大祭司有要事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