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勒的最後一句話說完後,屋内安靜了許久。赫敏皺着眉頭,似是在消化、理解泰勒的觀點,又似是在思索反駁的切入口。
泰勒沒有給赫敏理清思路的機會,她去衛生間給自己接了杯水,站在鏡子前一飲而盡後坐回床邊,“回到最開頭,那時我說:‘我好像做錯了一件事’。”
接着她将今日上午的經曆和赫敏詳細描述了一遍,在赫敏愈發不贊同的神情中總結:“我好像當了一回幫兇。”
強烈的困惑暫時取代了赫敏面上其它的神情,她不禁發問,“什麼的幫兇?”
是啊,什麼的幫兇呢?泰勒垂眸沉思了一會兒,呼吸漸漸變得急促起來。此前的所有困惑與不解,所有思緒和念頭就像是案發現場的蛛絲馬迹,理清了、退後幾步,就會發現它們串聯在一起,構成一條清晰而完整的證據鍊,直指那個“兇手”的名字:父權社會。
她擡頭望向赫敏,還未說話就從她的目光中讀出了驚訝,泰勒卻并不對此感到意外。她的神情一定是有了極為明顯的改變的,泰勒想,畢竟在“真兇”現身的那一刻起,她的胸腔中就仿佛燃燒起了一團明亮的、白色的火焰。這團火焰燒得她心潮澎湃,卻又怒不可遏。讓她想要流淚又想要大笑——一切都是如此明了,從來都是如此明了。
“是父權社會,赫敏,是父權社會!”泰勒猛地站起來,激動得大步繞着床鋪轉了半圈,又繞回來。
回到起點時,她順手把赫敏從床上拉了起來,目光炯炯地盯着她,“是這個放眼望去全是男性高層的父權社會。權在誰手裡,錢在誰手裡,力量在誰手裡,誰就是壓迫者;而沒有這些的,就是被壓迫者。多麼簡單明了的事情,同樣的壓迫和被壓迫,放在巫師和家養小精靈身上我們義憤填膺,出現在純血和麻種巫師之間我們滿腔怒火,可到了男人和女人這裡,我們卻視而不見了。”
“可是這不一樣,”赫敏困惑地反駁,“你怎麼能把這三者相提并論?家養小精靈的被奴役是在巫師的法律上寫明了的。而它們也确确實實在被一些巫師奴役。但是在理論上,麻種巫師和純血巫師,女巫和男巫都是享有同等的權利的。”
泰勒毫不猶豫地嗤笑一聲,“法律是誰制定的?純血男巫。是,理論上這還是個完全平等的社會,我們從小接受的還是性别平等的教育。但是真的平等嗎?赫敏,真的平等嗎?你能看到家養小精靈的處境,怎麼當這樣的壓迫不那麼明顯,卻時時刻刻作用在你自己身上時,你就看不到了?”
赫敏被激怒了,她繞過床尾,走到更空曠一些的地方和泰勒對峙,“我從來沒有因為是個女孩而受到父母或者師長的苛待,來到霍格沃茨後,除了你那個純血男友和他身邊那一衆好友,從來沒有人因為我是麻瓜家庭出身就對我區别對待。你不能因為你個人的經曆就理所當然地認為其他人必然會有同樣的遭遇。而且,如果你真的如此在意這些不平等,你又怎麼會和德拉科·馬爾福建立關系?”
泰勒一時被氣得說不出話,同時也在心中質問自己,是啊,她怎會找一個壓迫者做戀人?但這個問題隻在腦中出現了一瞬,就被她刻意回避了。她盯着赫敏,胸膛劇烈起伏着,通過表情确認了赫敏所說均是她真心所想,而不是僅僅是用來反駁她的話之後,忍不住冷笑起來。
“所以你認為我們生活的世界,是個性别平等的世界,對嗎?”
“當然不是,”赫敏立刻回答,“但性别之間的不平等遠不到家養小精靈和巫師之間的不平等的程度。我想說的是,你不能把這二者相提并論,更沒有理由指責我看不到你口中那所謂的父權社會兇手。”
泰勒歎了口氣,頹然跌坐回床鋪中,她把頭埋進雙手中,冷靜了一會兒才再度開口,“我沒有說這三者的壓迫程度一樣。可是隻要壓迫存在,關系的本質就是相同的,被壓迫的事實就是既定的,我們又有什麼必要去分一個壓迫的多與少,不公的輕與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