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沈南衣便被外面鬧哄哄的聲音給吵醒了,打開房門,仔細一聽,好像是村裡的農夫們在和什麼人吵架。
沈南衣從門縫悄悄望出去,與農夫們争執的應該是城中來的人。偷着聽了一會兒,沈南衣終于将他們争執的緣由弄明白了,這收米的商戶要壓價,但是農夫們不願意。但若收米的人不收農夫們的米,那農夫們的米又賣不出去。
如今的米、鹽、糖都是由城主府管轄,統一售賣,農戶們沒有私自售賣米鹽糖的權力,若是被人查到有人私自售賣,等他們的,隻有死路一條。
這些農夫都是普普通通,老實本分的農民,一輩子就靠着地裡的這點莊稼補貼家用,沒有人敢去擔販私的罪名。商戶收價多少,就算他們不願意,吵再厲害,商戶不願意擡價,那農夫們也隻能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在看到商戶離去後,沈南衣開門,出去找了旁邊一個剛賣了自家米,唉聲歎氣的農夫,詢問道:“大叔,那商戶壓價壓了多少?”
已經将苦吞進肚子裡的農夫,聽見沈南衣的詢問,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怒道:“他們将米壓到了兩百文一石,但他們在城裡賣的卻是七百文一石。”
旁邊的農夫也附和到:“對啊!他們收米的價格已經連續降了三年,從起初的五百文,到四百文,今年直接降到了兩百文。可城中的米價卻是連年增長。”
周圍此起彼伏都是路過的農夫埋怨的聲音。
這掌事聯合孫家,仗着自己壟斷了米糧的售賣渠道,不斷壓低進價,卻一再擡高賣價。城外的農夫被壓得苦不堪言,城中靠着在糧店買米的人家也因高昂的米價愁眉苦臉。
沈南衣回到屋内,關上門仍然不能隔絕外面農夫哀嚎的聲音。
朝代興旺,百姓生活幸福,可若掌事之人愚昧至極,最受苦的,還是這些靠着一畝三分地生活的老百姓。
沈南衣捏緊了拳頭,弄倒孫家的想法比之前更甚。今日之前,她隻想着報複孫維少強占民女,罔顧無辜之人性命的事。但現在,她卻想試試,為這些遭受他們那些唯利是圖的上位者的欺壓的平民讨一個公道。
臣年說的不錯,孫家同掌事,狼狽為奸,想通過找孫維少一人的罪證,就想将他們扳倒,那是不可能的。唯一能行得通的,就隻有見到城主。
城主酷愛修仙,那不知,自己這假的乾祁門的身份,能不能同城主見上一面。
吃過早飯,支圓圓偷偷摸回城裡去取她的劍,而沈南衣就在這小村子裡随意轉了轉。
若是沒有那麼多的糟心事,沒有那些蛇鼠一窩的人,這小村子裡恬靜的生活很是美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忙時下地農作,閑時河邊垂釣。雖說日子過的不如那些有錢人華麗,但也是另一番的肆意潇灑。
沈南衣沿着田埂,走在鄉間小道上。一路上都能聽見,與人打招呼的聲音,這個人問:“你吃了嗎?”那個人又道:“你的菜長得真好。”每個人都努力地活着,努力地将自己的小日子過的紅紅火火。
但偏生就有一些讨厭的人要來破壞這份甯靜,因為他們有錢,有權。所以他們就認為自己可以随意踐踏這些普通人的尊嚴,以聽着這些人為生活發出的哀嚎為樂。
踏着這群為生活彎了腰的普通人的脊梁骨,做為自己上位的階梯。
“小姑娘,你怎麼在此處?”
沈南衣正遙望着莊稼地裡勞作的農夫發呆時,一個人的詢問打斷了她的思緒。
順着聲音來處望去,隻見時一個挽着褲腿,上面還沾着濕潤的泥土,手上也全是從地裡帶上來的泥巴的老人。
“老伯,我在此處随意逛逛,擋着您的道了嗎?”沈南衣連忙為老伯騰開了道路。
老人見沈南衣誤會了自己的意思,連忙擺手道:“沒有沒有,我隻是看着你穿得這麼好看,小心些走路,别踩空了滑進田,那你這身衣裳可就穿不了了。”
沈南衣笑了笑,向老人道謝後,又問道:“老伯。今日我聽見有些農戶說那城中糧店收糧的價格壓低到了兩百文一石了,是真的嗎?”
老人歎了口氣後,坐進了一旁供人休息的草棚裡,“今年收成尤其的好,我們大家都以為今年我們終于可以存些錢了。結果沒想到,那群豬狗不如的東西,直接壓價壓到了兩百文一石。”
沈南衣随老伯坐進了草棚裡,“城主不知道嗎?”
老人将茶杯中的水一飲而盡,“在前些年,城主大人确實十分體恤我們這些農戶,多次減免我們的賦稅,眼瞧着我們的日子過的越來越紅火。誰能想到,城主是日益癡迷于修仙之術,到現在,整個南平城的大小事,完全是交由掌事掌管。而那掌事唯利是圖,壓得我們呐,真的是苦不堪言。”
“這麼多年,你們就沒想過鬧一鬧嗎?”
“怎麼鬧?他們手裡有的,那是削鐵如泥的真刀劍,難道要我們拿着鐮刀和釘耙去和他們争嗎?”說到此處,老人情緒明顯激動起來,“若是城主還能管事,這些事是斷不會發生的。”
沈南衣這才反應過來,孫家和掌事手中有的是軍隊,是訓練有素的士兵。盡管她從小被易自山磨練了幾百年,但她沒有修為,若是真讓她一人面對成千上萬的士兵,她真的沒有十足把握能赢。
“老伯,能否将你們收糧食的價單給我瞧瞧?”沈南衣弱弱開口道。
“你要那做什麼?”
沈南衣神秘地笑了笑,“老伯放心,我不會做壞事。那價單對你來說無足輕重,但我想有一個人應該看看那價單。若是他看見了,這不公的世道,或許會變的。”
老人看向沈南衣堅毅的臉龐,在他看來,這是一張極其稚嫩和俊秀的臉,但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從剛看見她,就相信她說的每一句話,她說的對,這價單每家都一份,對他來說無足輕重,就算她拿去做了什麼壞事,也查不到他的頭上。
聞言,老人起身,對着沈南衣道:“價單在我家裡,你若是方便,就跟我來吧。”
沈南衣也起跟着老人去了他的家裡,去拿那份壓垮他們生活希望的價單。
老人的家在村裡一個偏僻的角落裡,和臣年家一樣,都是一個快要朽掉的木門,虛掩着。老人小心地推開門,對着屋内大聲喊道:“老婆子。”又對沈南衣道:“先進來吧,你不要看這門破陋了點,但還能用。”老人樂觀地笑了笑。
聽見聲響,屋内慢悠悠地走出來一個老婆婆,看着沈南衣的眼睛疑惑道:“這小姑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