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棠裝出吃驚表情,無措道:“這是怎麼了?”
皇後被侍女攙扶着,這才沒有從椅子滑下去。
她臉色蒼白,六神無主。
迹棠放低聲音,“皇後娘娘,您身體不舒服嗎?”說完又沖着一屋子跪倒的人喊,“還不快去傳太醫!”
沒人動,反而一個個把頭埋得更深了。
皇後緩了好半天才勉強說出話來,“迹棠,本宮身體抱恙,今日你先回去吧。”
迹棠:“不用傳太醫嗎,或者我給您看看?”
皇後擺擺手。
迹棠順勢起身,“那您休息,我改日再來。”
她離開玉凰閣,回流光閣的一路都在發愁。
她該怎麼給宿盡舟說?
夢境的主人找到了,兇手是皇後。
光想想就覺得窒息。
一邊是宿盡舟的親生母親,一邊是和他血脈相連,關系親近的同胞兄弟。
這對宿盡舟來說實在太過殘忍。
迹棠不明白皇後為什麼要害自己的親兒子。
她明明有很多次阻止的機會,卻眼睜睜看着侍女欺騙三皇子,讓三皇子一步步接近死亡。
皇後難過痛苦的樣子是真的。
迹棠神識與她連通時,能感受到她錐心刺骨的疼,既然這麼難受,為什麼還要這樣做?
迹棠到流光閣時,得知宿盡舟在竹軒閣讀書。
往常她會直接去找他,今天卻打了退堂鼓。
宿盡舟讀書讀到日暮才回。
迹棠正趴在炕桌小憩,身上落下一件外袍。
她迷迷糊糊睜眼,就看見宿盡舟剛剛收回的手。
她帶着鼻音說:“要用晚膳了?”
宿盡舟坐在炕桌另一邊,“你在玉凰閣沒有吃飽?”
兩人現在對‘吃’也算心照不宣。
迹棠直身的動作一僵,又開始發愁了。
宿盡舟看她片刻,“怎麼?”
迹棠不知該怎麼和他說,吞吞吐吐,“就,吃得還可以吧……”
宿盡舟了然道:“你已經知道兇手是何人了。”
迹棠猛地擡頭,“我說什麼了?”
“你從來沒有這麼含糊其辭過,”宿盡舟直視她,“兇手是誰?”
迹棠嘴巴開了又合,這會急自己不會說話,也急自己不會勸人。
宿盡舟見她如此難開口,目光深沉些許,“是母後身邊的人?”
他繼續猜,“是貼身伺候的侍女?”
迹棠實在受不了這種漸漸逼近的感覺,便幹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說道:“是你母後!”
宿盡舟蹙眉,“果然是母後身邊的人嗎。”
迹棠搖頭,不敢看宿盡舟的表情,“兇手就是你母後。”
靜,死一般的寂靜。
迹棠大氣都不敢喘,她許久沒有聽見動靜,小心翼翼擡眸,結果就對上了宿盡舟那雙震怒鋒利的雙眸。
“你……”迹棠才說出一個字,前領就被宿盡舟抓住,接着人也被提了起來。
她身形不穩地向前晃,膝蓋一下子跪在炕桌上。
宿盡舟居高臨下,滿身寒意夾雜着怒氣一股腦全壓在迹棠身上。
他咬牙切齒,一字一頓:“你究竟是誰派來的!”
迹棠還沒從膝蓋的疼痛上緩過神來,下意識問:“什麼,我不都說了……”
宿盡舟打斷她:“裝得真好,連本王都要信了你!你的目的就是這個嗎,或者說你背後主子的意思就是這個,離間本王和母後的關系?”
他厲聲道:“連母親殺死自己孩子的話都能說出來,你究竟是大膽,還是愚蠢?!”
迹棠皺眉道:“我半句假話都沒有,你愛信不信!”
宿盡舟氣急了。
“來人!”
屋外人聞聲就要進門。
迹棠彈指将一縷魇氣覆在門上,任憑外面的人如何推撞,門都紋絲不動。
“你覺得他們能動得了我?”
迹棠脾氣雖好,但也不是沒脾氣。
宿盡舟三番兩次對她不客氣,她也不忍。
夢境哪裡都食得,也不是非他皇宮不可!
迹棠:“怎麼,你不信?”
“皇後命侍女欺騙三皇子,緻三皇子摔落假山,這是事實!她就是害了自己的兒子!今日我入夢看到了她,她躲在另一處假山後,目睹了三皇子被害的全程!”
“你撒謊!”宿盡舟推開她,随即踉跄着後退,一下被坐榻扶手絆倒,人也摔在地上。
他狼狽不堪,雙目通紅,墨發微亂,緊緊注視迹棠,想要從她眼裡看出一絲遊移。
沒有,什麼都沒有。
迹棠的目光沒有遊移,也沒有避開。
“荒唐至極……”
宿盡舟鋒利的眸子失去幾分光彩,坐在地上像個手足無措的瘋子。
迹棠還是心軟了。
她下榻靠近宿盡舟,猶豫問道:“我扶你起來?”
宿盡舟一把揮開迹棠的手。
他眸光短短時間又變得冷若冰霜。
眼裡的不敢置信和驚疑不定也盡數化為寒芒。
他自下而上看她,言語冷峭得像刀子一樣。
“滾,你這個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