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夢魇一族魇氣是否充沛?”
“那是自然。”
“天時地利人和,才造就了你現在的修為。可小娃娃須得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既初入世,還需謹言慎行,切莫被這張嘴害了。”
迹棠看不出老頭修為,多少忌憚。
她入世食夢有限,可從噩夢裡也能知道些凡人事情。
凡人不修煉,壽命也隻有百歲,可卻複雜難懂。
凡人如此,人修豈不更是如此。
迹棠雖不懂人,卻審時度勢。
她如今最大的飯票就在面前,而這老頭又是飯票師父。
迹棠随即揚起笑臉,朝老頭盈盈一拜,“知道啦師父!”
宿盡舟上前,“你亂叫什麼!”
迹棠與他對視,“小氣,叫聲師父怎麼了?你怎的這不行那也不行,就沒個行的?”
她也上前一步,兩人之間距離隻有一臂。
宿盡舟眉宇淩厲,“這裡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迹棠目光掃過他頭頂,桃花眼一撩,懶洋洋道:“你就别威脅我了,個子還沒我高,氣勢都弱了三分。”
其實氣勢很足,但她故意氣他。
老頭微微擋在宿盡舟身前,巧妙化解兩人劍拔弩張的氣氛。
他道:“吾乃溯玄宗修士,柳霧疏。師父不興亂叫,你可叫我霧疏真人。”
迹棠順勢叫人:“霧疏真人。”
柳霧疏颔首,“你今後是要跟在太子身邊?”
迹棠本想反駁,他們是交易關系,她是用能力換飯吃,可不是要跟着太子。
後想了想,也不能把飯票得罪狠了,便道:“是。”
柳霧疏:“既然如此,你就不能再這副打扮,太子身邊隻有三種人,你也得變成其中之一。”
迹棠:“哪三種?”
宿盡舟唇角擡起,“侍衛、侍女和太監。你長得這般模樣,裝不成侍衛和太監,就隻能扮成侍女了。”
迹棠雖入世不深,卻也吃過幾頓皇宮‘飯’,知道太監。
她搖頭,“我裝不出來。”
他們唯唯諾諾,成天不是鞠躬就是下跪。
宿盡舟:“侍女不行,你難道要扮太監?”
柳霧疏:“還是侍女最适合。你也莫要鬧她,小娃娃怎可能願意裝太監。”
迹棠:“在我眼裡太子和太監沒什麼不同,我隻是作不出那低眉順眼的樣子。”
宿盡舟面色一僵,頓時就要拿匕首,被柳霧疏安撫住。
他擡眸,卻在柳霧疏眼中看見了更為明顯的笑意。
更氣了。
迹棠問:“就沒别的選擇?”
柳霧疏:“你也可以就此離去。”
“那不行!”滿皇宮的飯啊,她舍不得。
迹棠心不甘情不願,“那就侍女吧。”
柳霧疏見事情塵埃落定,從太子殿離開前,特意對宿盡舟囑咐,意有所指道:“記得為師的話。”
宿盡舟雙手微疊置于胸前,“是。”
迹棠湊近,“什麼話?”
淡淡的木香随她一起萦繞過來,宿盡舟斂神回她一句,“你真是不怕死。”
迹棠:“這皇宮除了霧疏真人就我最厲害,我有何可怕?”
宿盡舟不接腔,轉而說道:“我讓他們備下衣服放在側殿,你去穿。”
迹棠轉身離去。
她裙紗翩跹,墨發發尾掃過宿盡舟明黃袖口和手腕,帶起一陣癢意。
宿盡舟腦海中頓時浮現柳霧疏的話。
“那娃娃雖單純,卻也是夢魇一族。
切勿被她皮相所惑,莫要掉以輕心,記得時刻防備。”
“來人。”
殿門開,侍女入内。
她步履輕緩,來到宿盡舟近前,“太子殿下。”
宿盡舟:“本王新要來一侍女,你以後多教教她規矩。”
恰好迹棠換完衣服回來,她身上的槿紫披紗綢裙變成了藕粉宮裝,剛待叫人,便被宿盡舟的眼神制止。
她改為:“太子。”
宿盡舟沒答。
迹棠莫名其妙。
還是侍女察言觀色,小聲提點,“太子殿下。”
迹棠有樣學樣:“太子殿下。”
宿盡舟:“行了,本王今日去竹軒閣,”他眸子落在迹棠身上,“就你伺候筆墨吧。”
迹棠:“哦。”
侍女心驚膽戰,拉過她,先是垂頭,恭敬溫順的向太子行禮,“是,太子殿下。”說完又對迹棠使眼色。
迹棠學她樣子,做出的動作卻别扭奇怪,半彎下的兩腿左右晃悠。
她唯一沒低的就是頭,正朝宿盡舟瞪眼,一字一頓惡狠狠道:“是!太!子!殿!下!”
侍女看不見她表情,卻能聽出話裡語氣,這會都快被她吓死了,生怕太子下一句話就是“拉出去斬了”。
宿盡舟輕描淡寫地瞥她,“行了,免禮吧。”
他擺袖放于身後,走出主殿時心情不錯。
侍女心中更是驚愕駭然,暗暗猜測迹棠身份,從始至終垂頭不語。
她看不見,聽不見,什麼都不知道,這才能活的長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