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體整體腐爛并腫脹，後腦勺多處鈍器所傷，脖頸處有勒痕，屍身上有數十處刀痕。”

我手捧竹簡記錄着張以樂解剖屍體所得，目前我整個人已經逐漸變得有些麻木了，字體歪歪扭扭得如蚯蚓在蠕動一般。

張以樂俯身瞧向那屍體的心髒之處，血迹倒不多，有一個像正圓形的大傷口，看起來極其吓人，若是仔細去瞧甚至都能看到破碎的心髒。

“所以此處才是緻命傷？”霍南仲的手撐着下巴，低頭瞧向那空洞的傷口。

張以樂點頭：“不錯，并且此人所面對的兇手應該不止一個，但最終心髒破裂才導緻了他的徹底死亡。”

我将竹簡與毛筆遞給桃夭，又用絲絹捂住口鼻：“要不将那縣衙圍起來？”

霍南仲牽着我的手，指腹摩挲着我的手背：“不可打草驚蛇，否則他們定會有所動作。”

“阿仲想如何做？”我側目擋住口鼻走到那屍體前，細細辨别，十有八九我也能猜出這是誰了。

張以樂擡起頭看向我：“你若是不舒服，便就不要再瞧了，免得反胃。此處交于我便好。”

我緩緩搖頭：“我還不至于這般脆弱。”

“先暫且裝作什麼也不知道吧，待天家的聖旨傳來且說。”霍南仲沉思後才開口道，随後牽起我朝外走去。

走到了帳外我才敢深吸一口氣，擡頭望向那清冷的月光：“阿仲，權力的鬥争為何一定要拿人命做賭注呢？”

霍南仲将手臂搭在我的肩上：“因為他們求的不是蠅頭小利，而是能左右這天下的至尊權力。”

“阿仲，你也覺得此事不簡單嗎？”我躊躇的低下頭，看着地上的碎石子一腳踹飛了它。

霍南仲看我這動作竟還笑了：“阿婉，你應當相信自己的直覺，有很多事情不是我們能看到的那樣簡單，背後或許是風起雲湧，你死我活。”

我淡淡的歎了一口氣：“我們已經深陷其中了是嗎？”

霍南仲伸手摸了摸我的頭：“阿婉，就算我們不趟這渾水，也有人會想将我們拖進去這遭泥潭中，不然為何我們剛到巨鹿便能發現這般多的怪事？一樁樁一件件倒像是早就備好的，就等着我們上鈎。”

“你的意思是，此事的背後所牽連的不單單是巨鹿郡或是趙國，而且皇權之間的對抗？”我壓低聲音輕聲問道。

霍南仲微微颔首：“阿婉這地不安全，我也實在是不放心。不如你先帶兵回鹹陽，我留于此處料理便好。”

桃夭端來漆盆，我低下頭将雙手淹沒在溫熱的水中，接過巾帕擦拭手上的水珠，又遞還給桃夭後，才牽着霍南仲穿過彎月高懸，蟬鳴四起的竹林，坐在寬大的石塊上，躺在他的腿上，透過寂靜的月光我看見霍南仲中眼中的凝重與擔憂。

“阿仲，”我輕勾他的手又與他十指相握，“我不會走的。我看過流離失所的百姓，見過慘死的不甘，也聽過戰場上的嘶吼，又如何能置之不理，又如何能為了保全自己而對世間的千百種不公做到熟視無睹呢？”

竹葉随着夜裡微弱的風緩緩落在石堆之上，我伸手拾起那殘破又枯萎的竹葉，輕輕一捏便就清脆的零碎了，擡手輕揚，那些灰燼再次随風飄散了。

“隻怕這次這些人不達目的是不會善罷甘休的。”霍南仲輕輕将我的發絲别與耳後，拔劍擋掉飛來的箭矢。

我翻身坐起握緊佩劍，擡眸看向那暗夜之處被風吹起的玄色鬥篷。

那着玄色鬥篷之人褪去帽沿，露出一張極為熟悉的面容：“阿婉，我們又見面了。”

霍南仲轉身将我擋在身後，舉劍藐視着眼前那曾多次溜之大吉之人：“你還有膽量回來？”

“那不是想我的六妹妹了嗎？哈哈哈!”劉子衿踩過泥土之上幹枯的竹葉，腳下發出陣陣清脆的破碎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