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内燈火通明,人們往來與街巷交談着,叫賣着,吆喝着,刹那間,一群飛馳而過的黑衣人打破了這和諧,這群黑衣人直直朝着大牢而去。
死寂的大牢外,甚至連蟬都不敢發出的聲音,一眼望去陰森而恐怖,我跳下馬,朝着大門走去。
門前的守衛先是大聲問了句:“來者何人?”
我擡手舉起令牌,平靜的看着守衛,守衛趕緊俯身讨好般的引着我們朝裡走,這長安的牢房之内關押的都是些有身份之人,我低下頭用面紗覆住臉頰,獄卒快步走來迎接,點頭哈腰向我緻敬,我連忙擺手示意不要這般客氣。
劉绫平靜的坐在牢中,背對着走廊,聽見牢門鎖鍊被打開的聲音,才微微轉過身,我緩緩走了進去,桃夭将食盒放在劉绫面前的案上,又替她打開。
我輕緩的落座在劉绫身旁:“绫姑母,别來無恙。”
劉绫擡起眼眸打量着我:“新樂翁主殿下這聲姑母,我可擔待不起,我不過就是個罪人,有勞新樂翁主殿下千裡迢迢來此處照拂我。”
“多餘的廢話我就不多說了。”我擡起頭看向牢門前的獄卒。
張以樂掏出一袋金銀遞給獄卒,又吩咐道:“你先去外邊守着,若有異動馬上前來通報,切記不能說出任何有關于我們來過的話,否則,你全家小命可就不保了。”
獄卒貪婪的看着錢袋,弓着腰行了禮小跑着離去。
我側目看着劉绫:“劉子衿可是你的人?”
劉绫輕笑:“劉子衿不是新樂翁主殿下的親哥哥嗎?能與我有什麼關系?該說有關系應該也是與翁主殿下有關系吧。”
“绫姑母,”我淡然一笑,“你是什麼樣的人,我自是清楚的,這些年你周旋于衆多王公貴族和權臣身旁打探消息,又将我大夏的軍機透露給匈奴單于,幫你傳遞透露消息的那個人應該就是劉子衿吧?”
劉绫淺笑着擡眸:“怪不得我會栽在你手上,原是這些你都知道了,所以才刻意來試探我的是嗎?”
我湊到劉绫面前:“绫姑母,你父兄企圖滅阿仲這事我本不想計較,可怎麼辦呢,阿仲在我心裡比我自己命還重要,這仇,我是非報不可的。”
“你想從我這兒得到什麼消息呢?”劉绫妩媚的笑着,“若是要我出賣父兄,那是斷不可能的。”
我冷笑:“你父兄,不久之後呢也會随你而去,隻可惜了,野心勃勃籌謀半生卻就要這般隕落了。”
“那又如何?”劉绫哈哈大笑起來,“我劉绫生來就是要轟轟烈烈的活着,你們這些苟延殘喘的諸侯貴人,保住了一時的性命就以為萬事大吉了嗎?有朝一日,你們,也會同我一般慘死于天家的劍下,做個冤死鬼,哈哈哈!”
我平靜的看着她一點點變得瘋狂:“可是绫姑母,你被抓可不冤,你想當公主想擁有權利,就鼓動你父王造反,你父王猶豫你甚至替他聯系匈奴單于,想要聯合匈奴趁天家不備一舉拿下長安,好實現你的公主夢。可你忘了,你的父王方載王崇尚黃老之學,崇尚無為而治,所以才會不斷的猶豫,優柔寡斷的性子并不适合造反,更不适合登基稱帝。”
“你不許說我的父王!”劉绫擡手就要朝我扇過來,卻被我一把抓住了手臂。
我握着她的手臂用力的捏住:“绫姑母啊,這麼多年了,你有沒有想過嗎?為什麼當初被選中送往長安的一定是你呢?其他的姑母和叔父們在封地吃喝玩樂,在享受榮華富貴的時候,你卻要背井離鄉,在舉目無親的長安,靠看别人的臉色低聲下氣的生活。”
劉绫的情緒漸漸平複了,隻是帶着似有似無的笑意冷冷的看着我啊:“那又如何,我承認,你确實過着我所期盼的生活,你有将你捧在手心裡寵着的父王母後,也将你視為生命般重要的意中人。你千裡迢迢而來,不會就是為了來看我的笑話的吧?”
我搖搖頭:“绫姑母,你還沒發現嗎?你的一切不幸都源自于你的父王,你隻是你父王手上的一枚無關緊要的棋子,他才會讓你委身那群王公貴族,去替他換來情報。你以為這是父愛嗎?不,這是利用,也正因為你是棋子,他才會這般冷漠的看着你這個大夏翁主,自輕自賤為他換來利益。”
劉绫嘴角的笑意挂不住了,但仍舊維持着自己的高貴身姿:“小婉儀,這與你何幹?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的,我劉绫最恨像你這般自是清高之人,我甯願隻活這二十年,也不願像你這般被困在籠中,當個僅供人觀賞的金絲雀!”
“所以,绫姑母,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劉子衿是不是你的人?他是不是也參與了謀反?”我擡眸從容不迫的問道。
劉绫微微點頭:“劉子衿,不過是個貪财好色之人,可劉子衿對你可真是用情至深啊,哈哈哈!隻可惜,他不過也是個野種,上不得台面,我本想利用完就将他處理了,哪知他為了保命竟自己逃了,真是不中用啊。”
“貪财好色之人與用情至深有什麼關聯嗎?”我哈哈大笑起來,“劉子衿,不過是觊觎帝祉國的玄甲雄兵,和我父王的諸侯王之位罷了。他呀,從小便得不到我父王的疼愛,所以才想毀了我,用以報複我的父王。他這般人說的話,绫姑母,你不會信了吧?”
“信與不信,如今看來也沒什麼意義了,”劉绫苦笑着,“我在這牢裡這般久,卻隻有你一個人來看過我,我的父王,我的阿兄都不曾來過。”
我站起身,桃夭走進來将幾件衣裙放在案上,我低聲說道:“绫姑母,你的膽識與謀略,我是真心佩服的。若你真想赢過我,便就好好活着,有朝一日,我希望能再見到你,那時,我們再一較高下。”
劉绫怔怔的擡起頭看着我:“可你不是中了西域曼陀羅的毒嗎?你怎麼?”
我嘴角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你有你見血封喉的毒藥,我也有我妙手回春的醫師。”
劉绫轉頭看向守在牢門前的張以樂,恍然大悟,随後笑道:“小婉儀身邊可真是人才輩出,阿姊我啊,真是望塵莫及。”
我看向劉绫淡然一笑:“我啊,可沒绫姑母這般大的膽子,隻可惜,绫姑母是個女子,若是個男子,想必定有一番作為。”
我轉身走出牢房,獄卒連忙巴結,我頓住腳步,輕聲說道:“派人檢查方載翁主劉绫身上是否有毒藥,或是其他可以用于自盡的物件,時時刻刻派人監視着她,不許她自盡,若是自盡了,我唯你是問。”
“諾!”獄卒側頭,另外幾個獄卒趕緊将劉绫的牢房團團圍住。
張以樂再次遞去一袋金銀:“往後翁主府會派人送來金銀,但必定要将此事爛在肚子裡,否則,後果你是知曉的。”
獄卒躬下身畢恭畢敬的送我們離開,我擺擺手,躍上馬戴好鬥篷帽,又拉緊缰繩。
赤焰邁開步幅大步流星般的朝來時之路奔去,一顆流星劃過天際,随後天空又回歸了寂靜,繁星閃爍着,孤獨的狼群哀嚎着,貓頭鷹閃着明亮的大眼睛審視着這片甯靜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