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緩緩走到榻上坐下,不知為何,總覺得身上一陣發涼,胃裡和食管處隐約有鐵鏽般的血味在不斷翻騰。
“噗——”我腹部一陣絞痛伴着難以控制的抽搐,鮮血順着我的嘴角不斷湧出,我捂着嘴趕緊伸手四處去翻找絲絹。
“怎麼了阿婉?”霍南仲剛踏進屋内便瞧見我這模樣,趕緊朝我跑來,驚慌的俯身湊過頭檢查我的情況,又拿出絲絹替我擦着血迹,可那鮮血還在不斷湧出,甚至浸濕了整張絲絹。
我顫抖着手,拿起張以樂剛剛遞給我的藥瓶,霍南仲趕緊接過藥瓶,快速抖出藥丸遞給我,又拿起茶杯放在我手上,我仰起頭将藥伴着帶有血味的茶水吞了下去。
我捂着胸口,緊緊抓着霍南仲的手:“阿仲,我...我好難受。”
霍南仲眉毛緊皺,坐在我身後讓我靠着他,又替我蓋好被子:“阿婉,對不起,都怪我害你這般難受,若是那日受傷的是我就好了。”
“不許瞎說!”我費力的憋出這幾個字,大口喘着氣繼續說道,“又不是你的錯,是那三皇子蓄意下毒,再說換誰受了那毒都難受,難不成你受傷了我就不擔心嗎?”
霍南仲緊緊牽着我的手:“阿婉,我已經上書天家了,天家允諾會嚴厲處理三皇子的。”
我苦笑道:“阿仲,三皇子畢竟是天家的親生骨肉,還是不要為難天家了,你瞧,我現在不也是還好好的嗎?”
“好什麼?阿婉,你差點因此就丢了命!”霍南仲有些生氣的說道,“他三皇子有膽量下毒,我就定要他百倍千倍還回來。”
我緩緩側身看着霍南仲:“阿仲,他們是君我們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哪怕...哪怕三皇子賜我一杯毒酒,我也得硬着頭皮喝下去。”
霍南仲心疼的摟住我:“阿婉,我一定,一定不會讓你再受這般的委屈的。”
我無力的靠在他懷中,我甚至都能感覺到,若是我此時睡過去,恐怕就不一定能再醒過來了。
“阿婉,不要離開我好不好?”霍南仲的聲音都有些哽咽了。
我鼻頭一酸,眼角泛起淚花,擡起頭擠出笑容,伸手去撫摸他的臉:“不會的,我不會離開你的阿仲,我...舍不得你。”
我第一次看他這麼難過,那戰場銷煙四起都不曾見他皺眉一下,如今卻見他紅了眼眶,我看在眼裡,仿佛有種鑽心的疼。
“阿仲,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的,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我不斷的重複這句話,既是對他說,也是在對我自己說。
生命啊,是那麼脆弱的,脆弱到眨眼之間就會消逝。
我擦掉眼淚,伸手摟住他的脖頸,假裝自己很堅強:“我會好起來的,我們還要去江南,還要去踏遍大夏的山川河流呢!阿仲,你答應我的,都還沒做到呢,我怎麼...我怎麼會舍得離開你呢?”
我低下頭微微抽泣,霍南仲沒有說話,隻是用他堅實的手臂再次緊緊環着我瘦弱的身軀,仿佛他一松開手我就會随時間消逝一般。
霍南仲的身體微微顫抖着,滾燙的淚水滴落在我的肩頭,他那低沉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阿婉,這已經是我第二次差點失去你了,我真恨我自己為什麼不能保護你,他們一再傷害你,我眼睜睜看着,我眼睜睜看着你一次又一次瀕臨死亡,我卻無能為力,我隻恨為什麼我沒有有保護你的能力,哪怕拿我去換你。”
我捂住了他的嘴:“快說呸呸呸,這種話不能亂說,這事情都已經發生了,也不是你導緻的,何必自責呢?要怪,要恨也當是對着那該怪該恨之人,你對我來說一樣重要,我也不想這些遭遇落在你身上。再說,張以樂都說了,我已經渡過了危險期,過幾日便能好起來,别擔心。待我好了,我還想與你一起去那山上看日出與日落,朝霞與晚霞,或是,伴着日落餘晖起舞。”
“等你好起來,我們便去,”霍南仲紅着眼眶笑着看着我,“阿婉,聽你這般形容,我突然覺得,那日的晚風如此和煦而美好,月色如此明亮而皎潔,漫天星辰也如你的眼睛一般好看。”
我破涕而笑:“阿仲真是文采斐然,以前在太學院念書時,我還擔心阿仲光學騎射會不會變成一個目不識丁之人,看來,是我狹隘了。”
霍南仲的手背劃過我的臉龐,嘴角揚起笑意:“我哪敢不學啊?我要是不學,阿婉你便就不理我了,我又隻能去姨母宮中要來桃花糕哄你了。”
“皇後娘娘宮中的桃花糕是真好吃,那日長公主還在好奇你為什麼不吃桃花糕偏要桃花糕呢!歐對了,你的腰帶還在我這兒。”我坐起身想要下床去拿他的腰帶。
霍南仲拉住我的手,将我抱得更緊了些:“先放你這兒吧,待你好了再給我也不遲,讓我抱多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