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我都在為南巡的事忙碌,壓根不得閑。今日午後好容易得了點空,我打算去瞧绮羅。
習慣性地問高無庸:“你绮主子今兒幹什麼了?”
高無庸低頭回禀:“秋柳午晌來回說绮主子今早上房給福晉請安回屋後開了個賭盤。跟春花、金嬷嬷、徐嬷嬷賭爺這回南巡帶哪位主子。”
我……
我做夢都沒想到绮羅這樣一個人會賭博,還是跟賭場老莊一樣地坐地開盤。
怔愣好一刻,我方省起我府邸禁賭,抓到的頭家局主,直接四十大闆,攆出府去;從犯,二十闆子,趕去掃茅房。
绮羅又犯我家法!
歎一口氣,我不恥下問:“高無庸,你绮主子壓誰了?”
難得绮羅表露興緻,我得多問兩句。
“回爺的話,绮主子壓了耿主子。”
秀英?為什麼?我尋思:即便連日來我在秀英院子留了兩夜,绮羅是如何知道的?
秋柳早前可沒回過金徐兩個碎嘴婆子給绮羅搬我行蹤的話。
還是說,我懷疑:早起上房請安時,秀英擱绮羅面前耀武揚威了?
打绮羅進府,秀英一直就很要绮羅的強。除夕夜,秀英更曾當面嘲諷绮羅沒學問,不會作詩。
倒是绮羅,一向不理秀英——我忽然想到:真若不理,绮羅跟除夕夜一樣無視秀英就好,幹什麼開局設賭?
賭的還是爺的心思!
绮羅在意爺!
即便還有些别扭,終歸不再是無動于衷!
心情一下子愉悅起來,我饒有興緻地問高無庸:“有壓你李主子的嗎?”
“爺,春花壓了李主子!”
春花那個壞蹄子?
她壓玉婷,我沉吟:是瞎貓碰上死耗子,純屬運氣,還是真有些考量眼光?
……
“其他人呢?”
“金嬷嬷、徐嬷嬷都壓了董格格。”
夏花!我不是一般意外:“為什麼?”
雖說我有意擡舉,家常賞夏花衣裳首飾,人前體面,但再多賞賜,夏花也隻是一個侍妾格格,連進宮請安的資格都沒有,我帶她去幹什麼?
更别提绮羅痛恨夏花,恨不能拿花瓶砸死。
兩個婆子平時看着挺忠心,今兒怎麼回事,這麼戳她們主子的心肺?
高無庸垂頭:“爺恕罪,秋柳沒回。”
我瞬間恍然:是琴雅。
夏花是琴雅指給绮羅的丫頭,夏花毒害绮羅,琴雅跟着推波助瀾,停了绮羅分例。绮羅的丫頭婆子早懷疑夏花、琴雅謀害绮羅,偏绮羅自臘月回府至今,一字不提去歲故事。琴雅想籠絡绮羅,又摸不清绮羅态度,便使人拿爺寵幸夏花、擡舉夏花等半真半假的流言蜚語套金婆子徐婆子的話。
琴雅明知道我無可能人前擡舉绮羅,還跟绮羅的婆子造這些沒影的謠,可有些離間爺跟绮羅!
“那你绮主子怎麼說?”我想知道绮羅态度。
“爺,秋柳說:金嬷嬷徐嬷嬷一提董格格,绮主子還沒說話,春花就先怒了,罵兩位嬷嬷是要錢不要主子的棺材闆子,跟兩位嬷嬷當着绮主子的面吵了起來。”
又吵起來了?我很無語。
打绮羅入府的第一天,我就看出來了,她的丫頭婆子奴大欺主,所以指了精奇嬷嬷過去提規矩。
麻藥事件證實了春花和兩個婆子的忠心,加上知道绮羅裝傻,我隻以為這也是绮羅裝傻的一環。
現绮羅已無裝傻必要,家常春花跟兩個婆子依舊各種吵吵,我尋思:該不是尾大不調,習慣成自然了吧?
“绮主子勸和說有話好好說。賭局而已,赢到銀子才是正經。為了外人,傷了自家和氣不值當。”
勸和?外人?自家?
我聽得直搖頭。
夏花謀害绮羅,绮羅不認夏花這個妹妹就算了,橫豎爺要處置夏花。
春花、金婆子、徐婆子三個丫頭仆婦,家奴而已,绮羅作為主子,何能枉顧主仆名分跟春花、金婆子、徐婆子稱“自家”?
宗人府将绮羅登記在爺名下,绮羅跟爺才是一家!
绮羅家常尊卑不分,跟丫頭婆子胡攪在一處,沒一點主子樣兒,使出來的丫頭婆子一個比一個的自由散漫,沒有規矩。
……
一時高無庸回完了話,我尋思:南巡在即,绮羅跟琴雅、秀英留京。往後幾個月,我不想绮羅因為夏花、甚至于玉婷跟我再生嫌隙,徹底倒向琴雅,必是得盡快發落夏花。
橫豎年早過完了,接下來半年,京中話題必都是南巡。再無人關心我府邸妾侍格格。
如此,我便不宜現去瞧绮羅,以免人口将她和夏花再關聯起來。
……
晚飯後,我來夏花院子。
時已四月,院裡的幾株紫薇都發了新枝條,青綠稚嫩的,有種初入紅塵的懵懂。
我停了腳,夏花領夏柳迎出房來與我請安:“爺吉祥!”
“起去!”随口叫起,又随意評論:“夏花,你這院的紫薇還得兩個月才開。現在這時節——”
“高福,高福!”我叫管家。
高福應聲答應:“爺吩咐!”
“将花房裡的栀子花搬兩盆來給董格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