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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夏花格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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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節下收個丫頭比不招人眼地請太醫容易多了。

傍晚,琴雅就操辦好了一切,又在上房置了一桌席。

看着和兩個月前绮羅進府一般無二的酒席,我不免再次想到我和绮羅淺薄的夫妻緣分——兩個月,短短兩個月而已。

“爺,”琴雅照例第一杯酒敬我:“夏花是府裡的老人,先伺候爺、奴才幾年都殷勤恭敬,現服侍绮妹妹亦是克己奉主。爺今兒擡夏花為格格可說是水到渠成,奴才感佩。”

琴雅的話中規中矩,我喝一杯。

“爺,”玉婷跟着敬我:“俗話說‘病氣最怕喜氣沖’。今兒夏花蒙爺恩典擡為格格,府邸張燈結彩、喜氣洋洋,不必說夏花人逢喜事,能康健如初。隻怕绮妹妹也能身有所感,病氣消退。”

沖喜之說古來有之,就是效用——比如先為弘昀夭,皇太後懿旨母妃指了甯芳來,結果屁用沒有,弘昐還是夭了。

不過,若這回绮羅真能脫難——端起酒杯,我一口幹了杯裡的酒。

爺就信了這沖喜,也無不可!

……

琴雅指了绮羅院子一排東邊的院子給夏花。我來夏花院子,經過绮羅院子時,看到緊閉的院門,我習慣地停了腳——據說人死咽氣時最後一口氣充滿了怨恨,是為煞氣,不能近身。更别說绮羅的死異于常情。

世人眼裡,绮羅一個庶福晉,我許她留府停靈已是恩典,再沒有親身探視的道理。

先敏妃搬挪到五龍亭後,皇阿瑪就再沒去看過。

步入夏花院子,看到院裡兩株槐樹,我停下腳步:這院也有槐樹,還兩棵?

轉眼看到廊下立着的四個婆子——孫嬷嬷、李嬷嬷、鐘嬷嬷原都是绮羅院裡的人,我不免嘀咕:這人都來了這裡,绮羅院子豈不是就隻剩绮羅陪嫁的金嬷嬷、徐嬷嬷兩個婆子了?

我有些不是滋味。

人走茶涼,绮羅都還沒死呢,這些奴才就忙不疊地改換門庭了?

夏花穿着桃紅缂絲百花旗袍盤坐在南炕上,新梳的兩把頭上簪着一隻頗大的珍珠累絲鳳,珠光閃閃的,價值不菲。

見我進屋,夏花立刻穿鞋下炕,滿臉喜氣地與我請安:“爺吉祥!”

“起去!”擡手叫起夏花,我炕上落座。

同樣一身新衣一臉喜氣的夏柳送上茶來,夏花親捧給我:“爺,您請喝茶!”

我愈覺氣悶:夏花擡格格,夏柳也來了,绮羅院子現也隻剩春花一個陪嫁丫頭了。

倘若事出,绮羅身後竟沒一個我府邸的奴才打旗戴孝?

不說外人怎麼看,就是我自己都覺得心寒。

绮羅糊塗歸糊塗,卻可算得上是個好主子——绮羅家常從不尋隙挑揀奴才。

唯一一次夏花夏柳罰跪,命令是我下的,事端也是夏花以下犯上在先,绮羅生氣也隻是對打,生不出後院那些折磨人的主意。

偏這麼一個人,卻遭遇奴才的集體叛逃,我不由感歎:這可真是應了聖人講的“小人畏威不威德”!

接過茶碗,我喝一口,愣住:竟然是玉泉水。

夏花不是正喝藥嗎?喝藥都用雨水。夏花這院哪兒來的玉泉水?

過去兩個月,我在绮羅院子都沒喝過一口玉泉水,結果夏花一擡格格,水房就上趕着給她院子送玉泉水,究其緣由,我苦笑:不外是夏花牙尖嘴利能說會道。

夏花伺候绮羅卻是連水也不為绮羅争取一句。這份忠心,呵,小人!

放下茶杯,我對夏花笑道:“你現病着,且早些歇了吧。等你身子好了,爺再來看你!明兒一早,爺和福晉、側福晉去圍場,家禮等爺和福晉、側福晉圍場回來後再行!”

夏花強笑答應:“嗻!奴婢恭送貝勒爺!”

我撣衣站起,目光掃過八仙桌上的喜燭,定住:兩寸粗,六寸高的紅燭足可燒三天,绮羅進府當夜的喜燭卻隻燃了一個時辰。

夏花才隻一個格格,喜燭分例無可能越過绮羅這個庶福晉。當日绮羅進府,有人擱她院的喜燭上做了手腳

在旁人祈福或者好事時候制造破壞,即是詛咒、魇鎮——又是爺眼皮子底下的魇鎮!

“爺?”夏花拿來我的帽子,有些疑惑地喚我。

我恍然回神。夏花隻是一個丫頭,且好大喜功的,難當大任。喜燭的事,多半不知情。

魇鎮曆來是宮廷大忌,實不宜聲張。

再次經過绮羅的院子,我一步未停地掠過。

進去又如何?绮羅已不中用了。

現僅我發現的魇鎮就有這許多。我沒看到的還不知道多少。

是我疏忽了!

前方是秀英的院子。今年秋荻,秀英留京看家,照理我該給些慰藉。秀英院子的門開着,多半秀英也在等我。

呵,冷笑着我出了後院。

作為嫡福晉,琴雅拿捏绮羅的手段太多,即便顧忌绮羅,魇鎮她,也是随手指個槐樹院子這類,實沒必要特地拿蠟燭這種旮旯小事做文章——沒得讓秀英等看低。

绮羅的院子是秀英鋪設的,當日喜燭就是秀英的手腳。

秀英這麼大膽,自然是以為能瞞過爺。

參照她和甯芳、靜初的例,秀英以為绮羅進府,爺在喜房也隻待一刻鐘。绮羅才剛進府,不知究裡,不敢聲張。即便将來知道,也時過境遷,無從追究。

秀英沒想到爺當日待了三個時辰,今日又自夏花喜燭上發現端倪,這可算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爺現在是沒有證據,但等有了證據,我咬牙:爺即讓你知道知法犯法的下場。

一陣風地走到玉婷院子,我放慢腳步。

琴雅、秀英都牽涉魇鎮,玉婷呢?她是否全然無辜?

想起今兒她房裡的兩個姑子,我不敢确定。

玉婷一直有些小性,偏今兒提議我擡夏花為格格,甚至于不惜搬出兩個早夭的孩子——她什麼時候跟夏花這般要好了?

琴雅的上房正院位于整個後院的正前方,一如她嫡福晉的地位永遠淩駕于所有後院婦人之上。绮羅一個庶福晉,除非為她打死打殘了,不然,無論琴雅對绮羅做什麼,都可歸結為妻管教妾,主責罰奴,即便是我,也不好多問。

為小妾院子裡一棵槐樹猜忌發妻,這話傳揚出去,萬夫所指的是我。

特别是绮羅還是個罕有的絕色。

……

佛堂誦經一夜。

一夜雲闆都未響。

差不多一天過去了,绮羅還沒咽氣。我琢磨:即便昨兒绮羅已經封口,前兒喝進去的參湯依舊起效。百年老參吊命之說,果是名不虛傳。

今日五月初七,一會兒我就進宮早朝,然後随扈圍場。我沒現在再去内院探視绮羅的理。

所以,放心走吧,绮羅。我默默祝禱:你的後事爺會妥善安排。如此來生你跟爺還會再為夫妻,有見面時候。

将念珠套回腕上,我站起身,吩咐:“高無庸,更衣!”

绮羅生性質樸、無為不争,不谙世事、不通人情,如玉婷所言,倒是乘願曆劫,早日往生佛國清淨。

爺這後院名利場實不合她駐!

……

皇阿瑪奉皇太後巡視塞外,太子監國,我兄弟除了胤禟、胤我、胤祹外全部随扈。

騎馬護駕。胤祥約我:“四哥,晚上一塊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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