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羅跪得東倒西歪,但意思到了,我也就不計較了,隻問:“還記得今兒白天的事吧?當時你辱罵爺什麼來着?”
聞聲绮羅雙手捂住了嘴,不敢哭了。
眼見绮羅省到了自己的錯,我冷笑一聲,再次将绮羅拉趴我膝蓋上教訓炕帚:正事一點不懂,罵爺、給爺起綽号卻是做了個順溜,爺打不聰明你!
“啊!啊!”
再一次地绮羅痛苦流涕,隻叫疼不認錯。
我停了手。夏花扯绮羅衣裳,小聲提醒:“主子,趕緊認錯,一直認,認到爺開恩饒恕您。”
绮羅嗚嗚哭泣:“奴婢錯了,請貝勒爺饒恕奴婢。”
整教訓了二十下,我放開绮羅,告誡:“今兒念你初次,爺小懲大誡,罰你二十炕帚。再敢有下回,爺加倍教訓。”
绮羅哭得直抽抽,我皺眉: “嗯?”
夏花再次提醒:“主子,您得謝恩,跪下來,趕緊跪下來給爺磕頭說奴婢謝爺恩典!”
绮羅委屈跪下,委屈磕頭,委屈地癟了半天嘴,方憋出一聲“奴婢謝貝勒爺恩典”來,眼淚卻似跟滂沱大雨似的連串的往下滾,滾挂在下巴上,成了簾子……
唉,我喚丫頭:“夏柳,多拿幾塊帕子來!”
這都是宮人請罪領罰的基本套路,即便我兄弟犯錯領罰也不例外。就沖绮羅今兒那些言辭,打死都不冤枉,現爺小懲大誡,才責了二十炕帚,绮羅卻是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哭個沒完。
唉,教绮羅一點規矩,真是太難了。
身為庶福晉,绮羅要學的規矩其實不多,就二十一條。每一條,精奇嬷嬷都反複講過,绮羅學不會。我隻能借鑒進府當夜,我一頓炕帚就教會她婦人侍寝不許出聲規矩的成功經驗嘗試打教了。
“嗻!”
夏柳答應一聲,打開炕頭闆櫃拿帕。
“啊嚏,啊嚏!”
沒一點征兆的,夏柳連打了好幾個噴嚏,我跟着聞到一股子嗆鼻的脂粉香。
不用問绮羅的衣櫥裡放了熏香,還是特别廉價的那種。
“什麼味兒?這麼沖?”夏花走過去,随即叫道:“哎呦,主子,府邸規矩,婦人侍寝不能用熏香。”
“再這都是什麼啊?主子,您怎麼能把這些街頭無良商販售賣的假香做的香袋子香餅子擱在炕頭?也不怕熏了爺。奴婢這就替您扔了吧。”
“夏柳,你拿托盤來替我接着!”
說着話,夏花打衣櫥裡掏摸出一個又一個花花綠綠的香袋香囊香餅子。
绮羅偷眼望我,一聲沒敢出。夏花益發得了意,接連掏出十好幾個香袋後,猶不肯罷休地拿頭鑽衣櫥裡四下聞嗅。轉眼翻出幾匹綢緞夏布來,竟然都是青綠。
我當即省起早前春花春柳暗搓搓跟我告狀琴雅刻薄绮羅端午節例的故事,不覺撫了撫绮羅的發髻。
琴雅早前想見绮羅。這麼做多半是想以此逼绮羅恃寵生嬌,主動去上房找她理論。她伺機發難,教訓绮羅家法規矩。
琴雅的主意不錯,可惜看錯了绮羅。绮羅家常除了吃飯吃點心,就是睡覺洗澡,其他萬事不管,何能為衣裳顔色鬧氣?
如此再思及今兒绮禮送來的一箱衣料,一箱夏季日用,我了然:想必绮羅早前在家時也沒少被郭絡羅太太拿捏。绮禮知道绮羅糊塗脾性,幹脆将她換季需要一手置辦好了,當節禮送來。
绮禮對绮羅真心不錯。
就可惜太好了,于爺是樁麻煩。
唉,歎口氣,将尤跪着的绮羅抱坐我腿上,我問:“夏花,帕子找到了嗎?”
“回爺的話,”夏花搬出一隻匣子:“找到了。這有一個慶雲坊的匣子。”
慶雲坊是京裡賣帕子荷包的老字号。
夏花打開匣子,合上,又搬一隻,打開,合上。連開了四個匣子,夏花方拿出四塊帕子,竟然也都是青綠。
我想起早前春花讓徐嬷嬷買帕子荷包的話,不免苦笑:琴雅連绮羅找府裡買辦買荷包手絹也要幹涉!
“爺,奴婢現隻找到了這個!”
拿塊青色帕子與绮羅擦淚,好聲安撫:“好了,快别哭了!再哭眼睛又腫了!”
绮羅早前都是绮禮打算,現歸了我,往後自然由我看顧。
我會照看好她!
把绮羅抱懷裡撫慰不哭了,我低頭親吻,绮羅的杏眼卻瞟着夏花夏柳兩個丫頭。我忍不住敲她腦袋:“忘了?早晌爺才告訴你,讓你跟她倆學些伺候規矩的話?”
绮羅抱頭躲避,杏眼轉到了我臉上。
“好了!”我愛惜地撫了撫绮羅的臉,吩咐:“夏花、夏柳伺候你主子侍寝!”
“嗻!”
夏花夏柳答應一聲,轉眼脫去了外衣。
绮羅一臉震驚,轉大力推我,我手臂摟緊,不許她掙。
嫡庶尊卑。入府月餘,我以禁足的名義免了绮羅的上房規矩,但這不是長久之計。無論是皇太後母妃跟前,還是皇阿瑪駕前,當着人,我都不能出面維護绮羅,這時就隻能托賴琴雅。為消琴雅猜忌,終是要绮羅去上房立兩天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