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有事回貝勒爺,”绮羅忽然開口:“奴婢三哥瞧上春花春柳了。奴婢琢磨着這是好事,就答應了。這不我三哥便下聘禮來了。”
什麼聘禮下人丹冰片?更别提門上早記錄下了訪客因由。绮羅這謊撒的,沒一點腦子。
“哦?”我無謂答應,眼光轉向春花春柳。
早想将兩個丫頭退給绮禮,沒想機會這就來了。
可是绮羅統共就這兩個陪嫁丫頭,這一下子全送回娘家,外人要怎麼議論?
特别是绮羅還為我禁足學規矩中。
我固是不想為人劃為宜妃一系,但也沒必要死削郭絡羅氏的臉,無故結仇。
相安無事才是最好。
春花春柳聞聲沒有我預想的驚喜,反都蹙着眉,一臉愁郁。
我心裡一動:春花、春柳不願意?
畢竟現已進了我貝勒府,以兩個丫頭的心地明白,自然知道服侍爺的好處。
“你兩個可願意?”
送丫頭事小,緊要的是過去兩月我對绮羅日日愛寵,結果若兩個近身伺候的陪嫁丫頭還心想着旁人,這給人知道了,豈不是以為爺不行?連妾侍的陪嫁丫頭都折服不了?
爺得要句實話!
春花聞聲跪下:“奴婢願意伺候主子。”
爺就知道,春花不願意!
春柳跟着跪下:“奴婢也願意伺候主子。”
帶了也——家常春柳确實不比春花盡心賣力。
不過現有這句話也成,過後找個理由打發了也就是了。
“呵,”我沖绮羅笑道:“看來你這禮得退回去了!”
今兒先退箱子。
“不退!”
沒一點征兆的,绮羅撂下臉,咣當一聲合上箱子,大刀闊斧地坐箱蓋上,訓斥兩個丫頭:“三爺有啥不好?要官有官,要錢有錢,要名有名。總之,這事我即應了三爺,斷無返悔的道理。金嬷嬷,把兩人的賣身契找出來,拿匣子裝了,今兒就給三爺送去!”
聽起來绮羅訓的是春花春柳,實質駁的是我的回。但想着绮羅是個糊塗,我按下心頭的火,忍耐提點:“你問過你兩個丫頭的意思沒有?”
強扭的瓜不甜,不懂嗎?
“這有啥好問的?”绮羅不以為然:“她是丫頭,我是主子。奴才不聽主子的,難道想造反不成?”
知道奴才得聽主子的,還跟爺犟嘴?
“胡說!”我呵斥绮羅:“這事得緩緩。我使人去跟绮禮說,有什麼說道叫他來找我。”
以绮禮對绮羅的維護,我相信绮禮不會助纣绮羅的自說自話。
“憑啥?”绮羅豎起兩隻杏眼沖我嚷嚷:“當初選秀,怎麼沒人來問我一聲啊?就因我是皇上的奴才,我認了。怎麼同樣的事,到春花春柳身上就變了呢?”
生平頭一回為婦人當面頂撞。
“大膽!”我為绮羅的口不擇言氣得手抖:“學規矩,越學越沒規矩了。”
“高無庸,去,告訴福晉,拿家法來。”
不教訓不行了。竟然拿選秀、皇阿瑪說事。再說,歸了爺不好嗎?爺對她不夠疼寵嗎?竟然滿腹怨氣!
“貝勒爺,不能啊!”春柳抱着高無庸的腿哀号:“貝勒爺,奴婢錯了,奴婢願意伺候三爺。”
啪!感覺臉上又似挨了一巴掌。
绮羅的嘴角翹了起來,高無庸卻低頭看着他自己的腿不動彈,我氣恨上頭,斷喝:“高無庸,爺的話還有用沒有?”
我是喜歡绮羅沒錯,但再喜歡,也無可能縱容她恃寵而驕,以下犯上。
高無庸望望我,踹開春柳跑出了院。
绮羅望着高無庸的身影消失,回頭看春花扶起春柳,飛快地掃我一眼後,低頭絞手。
看到绮羅的動作,我省起入府當夜绮羅為我幾下炕帚教訓得再不敢跑的故事,複了冷靜:就绮羅那個連炕帚都畏懼的嬌軟身子,何能吃得住我府的家法闆子?
今兒這事要怎麼了結?
……
高無庸領着刑房的婆子進院。六個婆子,兩個領頭,兩個提着竹闆子,兩個擡着刑凳。
绮羅透過客堂敞着的隔扇門一瞧見這個陣勢,臉立刻就褪了顔色,手都不會絞了,春花、春柳的臉色也變了。
“爺,”高無庸進屋回禀:“家法傳到!”
我低頭掐着佛珠恍若未聞。
家法都是二十闆子起。
就绮羅那個畏疼哭包脾性,沒疼死,也得哭死。
再懲家法都得有個因由。
今兒事情的開端是绮羅要送自己的陪嫁丫頭給绮禮,我不同意。
律法上婦人的陪嫁屬于私産,我即便是爺,也沒得幹涉立場。剛都是绮羅話頂話的,給我氣糊塗了。
高無庸得不到我的回應,轉對绮羅:“绮主子,爺賞您家法,您得領罰。”
绮羅垂頭看着自己的手,跟我一樣不理高無庸。
高無庸望望我,無聲一揮手,兩個婆子上前架起绮羅拖到廊檐下的刑凳上按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