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宮母妃座前,琴雅、富察氏、秀英和玉婷、舒舒覺羅氏分列兩邊立規矩。
一般都是皇子側福晉,舒舒覺羅氏兩把頭上除了規制的金累絲鳳外,額外插了對金點翠鑲紅珊瑚松鼠葡萄雙喜發簪,很是奪目。
我不免多看了一眼,發現這對雙喜發簪比先太皇太後賞我的念想不遑多讓,一準也是内造禦賞。
作為孝昭皇後和溫僖貴妃的外家,我心中感歎:舒舒覺羅一族是有些底蘊的。富察氏嫁妝裡就沒有這樣的發簪,當然玉婷更沒有。
“琪琪,”胤祯告訴舒舒覺羅氏:“這是四哥!”
“奴婢給四爺請安,四爺吉祥。”舒舒覺羅氏矜持地給我請安,扶在膝蓋上的左手無名指、小指上戴着金鑲寶護甲翹上了天。
我掃一眼,又似内造。
“小十四弟妹!”我點頭答應,心裡多少有些不以為然。
嫁妝體面,婦人間炫耀也就罷了。嘚瑟到爺跟前,算什麼?
難不成爺會因為幾樣首飾就高看她一眼,又或者看低爺門下出身的富察氏?
簡直不知所謂。
母妃留飯。落座開席後,母妃首先舉杯:“胤祯娶了側福晉,胤禛、胤祥、琴雅,今兒這第一杯酒賀胤祯新婚志喜!”
母妃的話和幾日前胤祥娶親完全一樣,我、胤祥、琴雅、玉婷、富察氏、秀英等紛紛舉杯,賀胤祯:“十四弟/爺新婚志喜!”
胤祯舉杯答禮:“都是母妃恩典,四哥、十三哥、四嫂、小四嫂、小十三嫂、耿福晉,我和琪琪——”
接受到胤祯的眼神,舒舒覺羅氏方不急不緩地捧起酒杯,左右手上的金鑲寶護甲再一次地翹上了天。
“一起祝願母妃鳳體安康,吉祥如意!”
“嗯!”母妃含笑喝幹了杯裡的酒。我等陪飲。
放下酒杯,胤祯問舒舒覺羅氏:“琪琪,這就是額娘自泡的葡萄酒,怎麼樣,是不是比西洋來的葡萄酒都不差?”
我……
我了然胤祯娶到意中人的志得意滿。但俗話說“上床夫妻,下床君子”。不管私下如何親昵,父母跟前,做兒子的都沒有和媳婦閑話調笑的禮——連給父母請安,說話、吃頓飯的時間都空不出,還跟媳婦黏糊,孝義何存?
胤祯的行為非常不妥。母妃臉上的笑瞬間凝固。琴雅、玉婷、富察、秀英等低垂着頭,恨不能捂住耳朵,當自己什麼都沒聽見。
“好!好!”舒舒覺羅氏放下擦嘴的帕子,滿口誇贊:“剛奴婢還在想這什麼酒,這麼甜香潤滑,原來這就是娘娘親泡的葡萄酒。不怪爺家常挂在嘴邊,念念不忘,确實無與倫比,較奴婢早前喝過的一切酒都好!”
巧言令色!
母妃泡葡萄用的是燒酒,即便葡萄泡化成了渣,葡萄汁液摻進了酒,也就是添了點葡萄甜味,入口依舊火辣,甚至于更上頭,跟西洋來的葡萄酒壓根不是一回事。
舒舒覺羅氏真若喝得慣,早前宴飲幹什麼嬌滴滴地告訴胤祯她不勝酒力,家常隻飲一點補身的黃酒?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母妃一貫偏寵胤祯。母妃緩了臉色,嗔道:“胤祯,你這孩子,如今也是娶媳婦的人了,怎麼還跟早前一樣,人前說話沒得一個避諱?”
“額娘,”胤祯撒嬌道:“早前兒子誇您泡的葡萄酒好,您總說兒子嘴裡沒得把門的,言過其辭。今兒琪琪也這麼講,您可信了?”
“行了!”母妃無奈搖頭:“本宮知道你喜歡,回頭給你帶兩壇子家去!”
“兒臣謝額娘賞!”胤祯興高采烈地給母妃謝恩。
坐回座,胤祯挾一塊糟鵝掌,又讓舒舒覺羅氏:“琪琪,你嘗嘗額娘宮裡的糟鵝掌,也是别處沒有的美味!”
面對胤祯的旁若無人,我和胤祥相顧無奈,胤祯得母妃寵溺,生就一個膽大妄為的脾性,現娶了舒舒覺羅氏,更是變本加厲,不成體統。可預見的,今後類似的笑話少不了……
轉眼四月十五。早朝後跟皇阿瑪進甯壽宮給皇太後請安。
“皇帝,”皇太後指着跟琴雅、玉婷、秀英一處立規矩的富察氏和舒舒覺羅氏告訴:“這是這個月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新娶的側福晉。”
富察氏和舒舒覺羅氏聞聲出列磕頭:“奴婢瓊芳/琪琪給皇上請安,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起去!”
皇阿瑪叫起後随口吩咐:“梁九功,賞!”
梁九功循例給兩人送上四錠銀子和四方表禮。
皇太後又指了太子妃身後的範時秀告訴:“皇上,這是太子新納的庶福晉!”
範時秀一般跪地行禮:“奴婢範時秀給皇上請安,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阿瑪一般吩咐:“梁九功,賞!”
梁九功托盤裡的禮則減了一半,隻兩錠銀子和兩方表禮。
我默不作聲地看着,想绮羅進宮請安也會得這樣一份賞賜。
似銀子倒也罷了,兩塊妝花緞:一塊六色“金寶地”,一塊桃紅“芙蓉妝”,做衣裳都比绮羅現穿的好,且禦賞的榮耀,遠不是其他衣裳所能比——庶福晉不比嫡福晉、側福晉有規制的吉服,進宮穿戴都是自己搭配。比如秀英,至今都未曾得過皇阿瑪的禦賞衣裳。
……
皇太後興緻勃勃地看着左右兩雁翅立規矩的兒媳婦、孫媳婦,忽而問琴雅:“四福晉,哀家記得皇上今春給四阿哥也指了婚,怎麼,喜事還沒辦嗎?”
琴雅回禀:“回皇太後,皇阿瑪恩典指绮妹妹進府,奴才們三月初八辦的喜事。”
“既是三月初八就成了親,”皇太後疑惑:“怎麼今兒沒跟你們一塊來?”
“皇太後有所不知,”母妃上前笑道:“绮羅不似绮霞、绮雲打小養育宮中,熟谙宮中禮儀規矩。為免绮羅禦前失儀,打她進府,四阿哥就指了精奇嬷嬷教她規矩。說等绮羅規矩學好了,再使她進宮來給皇太後、皇上磕頭。”
今春指婚的七個皇子福晉除了绮雲外都沒有宮中生活的經曆。母妃借給琴雅解圍,公然指責郭絡羅氏家教不行。
所有人的視線刷一下集到我身上,我竭力保持鎮定,一動不動。
對于母妃知道绮羅學規矩,我一點不意外——绮羅這麼久都不進宮請安,琴雅必然要給母妃一個解釋。
甚至于對于母妃為了打擊宜妃,再次拿我當槍,也沒覺出什麼難過失望。
這些都是我在讨绮羅前早設想明白的。當下唯一的問題就是今兒這事兒要怎麼收場?
母妃和皇太後說話,我做兒子的沒有随便插口的份兒,我隻能硬着頭皮等,等皇太後、皇阿瑪或者母妃來問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