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施陶芬放下筆。
關鍵問題讨論結束,已經到了晚上吃飯時間。
“叫人把西貝爾接來,我們一起過聖誕。”施陶芬說。
阿爾伯特搖頭:“我答應她回家,來之前我們已經在布置家了。”
科雷格把他送出去,阿爾伯特說:“今天我的态度有點生硬,希拇萊的事我不認同;簽字,我也不能從命。實在抱歉。”
“還說不是因為西貝爾?”科雷格微笑。
阿爾伯特原本嘴唇緊繃,這時嘴角揚了起來,确實西貝爾囑咐過他,不要在任何名單上署名。
“但克勞斯(施陶芬)說得對,”阿爾伯特說,“大目标是一緻的。隻要那個人一死,原本觀望的人會立即改變立場。如果下一次再有刺殺計劃,請通知我。我無條件支持。”
“我會的。”科雷格說,“回去和西貝爾好好過聖誕節,告訴她,餃子很好吃。”
返回書房,海爾多夫已經跟施陶芬定好,他會派人去聯絡舍倫堡。
“我們本來就有情報和逮捕等方面的合作。”海爾多夫說。
要吃飯了,聖誕樹上的小彩燈也打開了,孩子們圍着樹追跑,看到男人們出來,才慢慢安靜下來。
瓦爾登堡的妻子和孩子也在,餐桌上大小孩子十幾個,“爸爸、媽媽”的叫聲此起彼伏。瓦爾登堡有一次答應得太快,才發現是施陶芬的兒子在叫爸爸,不是他自己的。
滿屋歡聲笑語,隻有科雷格一個人寂然獨坐。
“早知道讓你家人也來柏林的。”施陶芬對科雷格說。
科雷格把目光從溫馨的一大家子人上移開。外面正下着雪,世界純白而安靜。那天和西貝爾道别的場景随着雪景來到腦海裡。
“我曾經囑咐過阿爾伯特,通信聯絡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留下太多記錄,還要小心合作的人,而且,不要在任何名單上署名。”她說。
“阿爾伯特現在給我寫信都用暗語,我還怪他太小心,原來都是你提醒的!”科雷格說。
西貝爾勉強微笑:“不,我并不是隻擔心阿爾伯特,你們所有人都要小心,好嗎?以後有占星需要,還可以來找我。我會為你保密,不告訴他。”
這是不希望影響他和阿爾伯特的友情。科雷格清楚,西貝爾是個懂事的姑娘,總是考慮到周圍的人。和這樣的姑娘在一起,阿爾伯特會幸福的。
“我們都會小心的。”他進了汽車。
“告訴阿爾伯特,”她眼裡湧出淚來,“如果再有危險的任務,讓他回來看看我!”
科雷格心中一痛,竟然不敢再看她,趕緊啟動汽車。
那一天也落了雪。
汽車駛離時,從觀後鏡中看到在細雪中雙手互握,為他們祈禱的身影變得越來越小,一個無聲的承諾在科雷格心裡醞釀起來。
飯桌上,瓦爾登堡家的淘氣老三兒子因為偷偷把果醬塗在了哥哥身上而哈哈笑着,卻不知道自己臉上也有果醬。
科雷格也微笑。
“我們這些人已經有兒有女,享受過了家庭歡樂,有些年輕人卻連婚也沒結,”他仿佛自言自語一樣說,“他們還不知道聽說妻子懷|孕時的感覺,不知道孩子出生時第一次抱它的感覺,也不知道聽孩子第一次叫爸爸是怎樣的激動。”
“所以我總是對年輕小夥說,找個合适的姑娘,趕快結婚生孩子吧,”瓦爾登堡大聲說,“在這個受詛咒的年代,誰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
“爸爸,明天會發生什麼?”施陶芬的小女兒用稚嫩的聲音問。
“明天我們拆禮物,寶貝,”施陶芬夫人說,“爸爸們聊天,你好好吃飯。”
這一天很晚的時候,科雷格和施陶芬又一次單獨讨論時,他說:“克勞斯,把我的名字也從上面去掉吧。”
“怎麼?都不願意和我站在一起?”
“不是,阿爾伯特說的對,等那個人死了再說。”
“好吧,”施陶芬說,“今天我看阿爾伯特不高興,都不願意跟我們一起過節。我早就跟你說過,希拇萊的事不必告訴他,他隻需要在整體反抗活動中幫忙。”
“他不會幫忙了。”科雷格說。
“什麼?!”
“他未婚妻被迫為希拇萊工作,遇到過生命危險,我們現在要聯合希拇萊,他不會再參與我們的事了。”
“難道他還認同唏特嘞嗎?”施陶芬不可置信地問,“回頭我再勸說他一下,上一次他的表現多勇敢啊!”
“不,他不認同也不支持,他隻是回歸一個普通的軍人。”科雷格說。
過了好一會,科雷格又補充道:“你們不要找他,我會再去勸勸他,我們認識多年,比較熟悉。”
夜深了,壁爐裡的火燃得正旺,但是屋子裡溫度依然在降低。科雷格走到窗邊,望着外面沉沉的黑夜,輕輕舒了口氣。
他當然不會去說服阿爾伯特,也不會再叫他經常參加密謀讨論,他今天就是要故意讓他産生不滿,制造機會讓他遠離。
他最好的朋友,他的弟弟,還那麼年輕,已經義無反顧做了一次最危險的嘗試,不應該再去第二次。他應該做一個純粹的軍人,和一個純真的姑娘在一起,擁有最單純的幸福。
這是我作為一個兄長的承諾,他想。
外面的雪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