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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草地街舊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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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年輕女人,帶着個孩子。說是你的同學,叫米娅!”

草地街門前,一個兩歲出頭的小男孩正在紫藤架下玩一個破舊的木頭火車頭,諾娜媽媽站在旁邊注視着他,一臉的慈愛。

看到我,米娅遲疑了一下,先從頭上扯下頭巾,理了理頭發,又拉了拉裙子,才走近了。

“我試着打了你的電話,沒想到電話還通着,我才知道你還住在這裡!”

“我們進去吧,”諾娜媽媽對那孩子說,“曼弗雷德,來,我有花生酥餅。”

孩子擡起頭看着我,他眼睛很大,怯怯的,不像這個年紀普通孩子那樣淘氣。我沖他笑了笑,他才露出自己的小白牙。

米娅和我們一起吃飯,說起自己的事:“這是……我姐姐的孩子,原本收養在柏林一戶黨衛軍家裡,現在這男人死了。他妻子聯系了我們,說不想養這孩子了,要把他送到孤兒院。我今天把孩子帶了出來,想看看你,就到這裡來了。”

曼弗雷德剛把一點番茄湯汁灑到了衣服上,吓得整個人都顫|抖起來:“對——不起。”

“沒關系的,寶貝兒!”諾娜媽媽大聲說着,用圍裙給他擦,“你這麼小的孩子,灑點湯沒有什麼!回頭我做個圍兜給你戴,今天晚上就能做好。”

“你姐姐的孩子,怎麼會寄養在别人家裡?”我問。

米娅低下眼睛:“她……跟一個結婚的男人生的孩子,一開始在生命之泉生出來的,她生完就回家嫁人了,孩子送到了父親家裡。現在那父親一死,女主人不願意再養他……”

生命之泉,是1935年就有的産出“雅利安兒童”的地方。那裡安排單身未婚的金發姑娘和黨衛軍男人約會。當時的口号是“每個上前線的男人都要有一個孩子”。德國姑娘大部分認為這是為國貢獻,十為榮耀。在國外的生命之泉就有強迫的成份了。現在戰争進行到中後期,這些孩子的處境慢慢變得尴尬。

米娅在這裡住了兩天,諾娜媽媽越來越喜歡曼弗雷德,總是帶着他玩,不斷地誇獎他,他比一開始來時活潑了一些。雖然話少,但總對我們笑。

周四中午,和舍倫堡約到咖啡館,告訴他我看到草地街的房子還留着。還沒來得及提諾娜媽媽,就見舍倫堡沉了臉。

“雷德告訴你的?”

“不是,我自己發現那房子空着,東西都在原位,問了他。他才說。”我忙解釋。

舍倫堡臉色好轉。

“還有一件事,蘭肯家的工廠,沒有您的支持還是不行。”聽我說明情況,舍倫堡不置可否地用勺子攪着咖啡。

“既然您開口了,我就答應。”他看着我,似乎早有打算地說,“條件是讓我請您吃飯。”

“您這麼說,似乎早就在等我來求您辦事一樣。”

他放下勺子,心情很好地啜了一口。看來我說對了。

“吃飯可以,但您答應了什麼,得明确一下。”

“您變聰明了,”他說,“我答應跟那個要收購他們的人打個招呼,讓他們停|下來。”

“這些還不夠。”我說,“我還有另一個條件。您代替那個人,把那些股份買下來,15萬馬克。”

舍倫堡嗆了一下:“一頓飯,似乎貴了點。”

“15萬對您來說很多嗎?”我斜睨他。

他無奈道:“這不是多少的問題,那個工廠偷偷從聖馬喬麗轉移工人,這種事希|姆|萊先生可不願意看見。西貝爾,别太天真了。”

“天真的是您,旅隊長。”我認真地說,“15萬為了您以後的安全買個保險,還是值得的。”

“您的意思是?”他壓低聲音,警惕地觀察了下周圍。

“直接或間接地幫助集|中|營的人,對您以後是有利的。”我格外強調了“以後”這個詞。

“您是說……戰争以後?”

“準确地說是戰敗以後。”我聲音很小,但他聽到了,放下杯子,仔細地思考着。

“到那時,罪名最重的就是高級領導人,還有,全體黨衛軍。”

他哆嗦了一下,但嘴上卻說:“第三帝國怎麼會輕易失敗呢?”

9點多,我們離開咖啡館。

“隻喝了咖啡,吃了甜點,我還餓着呢。”他看了看我說。

我沒有接茬,而是繼續說原先的話題:“您的入股,會按照正常情況分紅,不會有額外的好處,因此不會像别人投資那樣賺那麼多。但越是正規,對您越有好處。——飯先不急,等您把事情敲定下來再說。”

“15萬元我都答應了,一頓飯您還在斤斤計較。”

沒辦法,他隻要還在乎這一頓飯,就隻能用這頓飯吊住他。

“送我回草地街吧。”

“回草地街?”他眼睛一亮,聲音裡多了一絲激動。

方向盤流暢地打了半圈,他嘴角微微揚起:“這是比請您吃飯,我更樂意做的事了。”

這有什麼好樂的?

每次轉彎,他的目光都要瞥過來,用溫柔的嗓音提醒:“要轉彎了。”口氣像泡了溫泉一樣蕩漾。

到了草地街,都10點多了,屋子裡黑洞洞的,我用鑰匙打開了門。舍倫堡跟了進來,我剛拿掉帽子,想去開燈,手被按住了。

“西貝爾,”他溫聲道,“你知道我保留這屋子的意思嗎?”

“很感謝您。”

“西貝爾,我——”聲音裡滿是情意。

我終于明白了,他一定認為這屋子是空的,我叫他來這裡,是有“别的”想法……

當然,這個誤會根本用不着我來解釋。客廳角落裡的落地台燈亮了,諾娜媽媽戴着她那頂至少有30年曆史的灰色針織睡帽,帽子上的絨球長長地垂到一邊,出現在卧室門前。

“西貝爾,你今天回來晚了,”她睡眼惺忪地說,然後眼睛直了,“我的天哪!這是誰?”

舍倫堡半張着嘴,悄悄地把伸到我後背的手拿開:“我還沒問您是誰?您為什麼在這所房子裡?”

“我是西貝爾的保姆,從小照顧她的人,她叫我諾娜媽媽!”諾娜媽媽挺着胸脯說。

“她最近才來的,我暫時讓她住在這裡,”我說,“所以謝謝您願意保留這所房子。”

“原來您也是房東?”諾娜媽媽将信将疑。

“他是之前那位房東的……上司。”我說。

“哦,怪不得,是個大官,您喝茶嗎?”

舍倫堡氣鼓鼓地看着我。

“您想吃飯嗎?給你做點也不成問題。”我說。

“不吃!”舍倫堡說。

這時,卧室門口又出現另一個小小身影,看來曼弗雷德又跟着諾娜媽媽睡了。他揉着眼睛,等看清了我,展開了笑容。

“媽媽!媽媽!”

“他叫您什麼?!”舍倫堡身體一晃,扶住了門邊的桌子,驚恐地看着我,“難道您……您已經有孩子了嗎?我怎麼從來不知道?”

我也一頭霧水,諾娜媽媽讪笑道:“這孩子白天學你叫我諾娜媽媽,發音不準,後來隻叫了‘媽媽’。”

這句話救了舍倫堡,他松了口氣,額頭上汗都快淌下來了。

我問諾娜媽媽:“米娅人呢?她昨天告訴我孩子要送回孤兒院了。”

“她說再回去說服一下家人。而且,我實在舍不得這孩子啊。”諾娜媽媽說着坐到沙發上,把曼弗雷德抱在懷裡。“曼尼這麼可愛,他也離不開我,是吧。米娅走的時候,他根本不在意呢。”

曼尼,都叫上昵稱了。

曼弗雷德張着小嘴打呵欠。這種雅利安特征明顯的孩子小時候真的就像古典油畫裡的小天使,大眼睛,卷卷的金發,确實可愛。他在諾娜媽媽柔緩的哼歌聲中閉上了眼。

當然米娅也沒能說服家人,過了兩天我打電話時,她在裡面哭泣不止,說家人不同意收養。

“這其實是你的孩子吧?”我問她,“他的父親是海因裡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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