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過聽筒放回原處,他一手拽住我胳膊,一言不發向他的辦公室走去。
我坐在靠牆的沙發上,他自己打開一包駱駝香煙,抽|出一根點着了。一隻煙沒有抽完,屋子裡就彌漫了煙味,他咳嗽了好幾聲,我也開始清嗓子,他滅掉了香煙,坐到我旁邊另一個沙發上。
“您是否願意……為我工作?”
“為您工作?”
“讓您到我身邊,當我的占星師。”
我第一印象是覺得不太可能。我從來沒想過,他也沒有提過,而且希拇萊也一直默認我是海因裡希那邊的。
“聽起來是個不錯的建議,但為什麼呢?”我說。
“為什麼?”他似乎被問住了,但很快地說,“您不喜歡海因裡希,不想在他手下做事,對嗎?”
下意識不知如何回答,要是我說了“不喜歡”,他不會再去告訴海因裡希,讓我難堪吧?有時候我總以為他們是一夥的。但看舍倫堡的表情,又覺得可以說實話,于是搖了搖頭。
他站起來,在屋子裡來回走動着,一邊思索:“到時候,您就在我辦公室旁邊,您的辦公室可以随意而已。您不必再去醫院,如果喜歡更安靜的環境,也可以不到這裡。我還有其他地點——”
“但為什麼不喜歡在海因裡希手下工作,就要做您的占星師?”我問,“我在醫院工作得很順利呀。”
“不,不,您不知道。這不是順利,——總之,如果有一天希拇萊先生用這個問題問您的想法,請您不要拒絕。”
“我一直沒有拒絕幫助您呀。”
“這不太一樣,總之您答應了。”
“您要允許我偶爾去醫院,我喜歡在那裡工作。”
“沒問題。”
我看了看表,晚上6點半了。
“感謝您的建議,”我站起來道,“如果沒有其它事,我還有要見的朋友。”
這樣向他強行告别很不禮貌,但也顧不得許多了。
“您還不明白嗎?”他突然煩躁地說,“今天我是不可能讓您走的,您不要再想回醫院去了。”
“為什麼?”
“因為他們要逮捕馮·毛奇!”他說,“所以我讓人在空軍醫院等着,把您帶了過來。”
身體不由自主搖晃了一下,果然是這樣。剛才所說的,無非隻是為了找個話題拖住我而已。
“但您沒有參加過聚會,這我知道,”他說,“然而我也不希望您再多接觸他們給自己增加麻煩了,明白嗎?您的朋友們,有時候也真的令人頭疼!”
辦公室的門在響,副官安迪亞打開門進來了:“他們被帶來了!”
“慌張什麼,進來說。”舍倫堡輕斥。
安迪亞關了門:“他們把毛奇伯爵和他女朋友從醫院直接帶過來了,就在下面!”
“那和我們有什麼關系?”舍倫堡不悅。
“他們說,那個女人——我是說,埃德斯坦小姐的朋友,說她和埃德斯坦小姐約了要見面,現在他們——審訊員們,要見她。”安迪亞看向我。
“她們就不能别總惦記她嗎!”舍倫堡煩躁地抱怨。
靜默片刻,他很快平息了情緒。
“沒關系,您對他們的事,最多隻是‘有所耳聞’明白嗎?”他叮囑我。
我跟着安迪亞走出去,外面另一個等待接見的人馬上進了舍倫堡辦公室。
剛走到審訊室外面,就聽到希爾德響亮的聲音:“我們沒有談論任何違規的事情!”
“嘿,不要動粗。”柯立安的聲音,“剛才毛奇夫人打來了電話,我們要考慮他們的身份。”
在另一個審訊室,他們問了一些簡單問題,就放我出來了。但我看到從希爾德的審訊室裡,有人拿着一個方框畫像走了出來,交給外面等着的帕蒂。
“這是什麼?”帕蒂問。
“是從醫院逮捕他們的時候,那個女人手裡拿着的。”
嗡的一聲,頭暈目眩。
這是我放傳單的畫像,絕對不能落在他們手裡,否則傳單被發現,毛奇他們的罪名就大了。
“這是我的東西,”我說,“我放在醫院的,我的朋友希爾德看到了,順便帶了過來。能還給我嗎?”
“恐怕不行,現在這算證物。”帕蒂說。
“可這不是希爾德的了,曾經是她送我的,但現在是我的。我放在醫院,她們不小心帶來的。”
帕蒂聳聳肩,咧嘴笑着:“您好緊張,而我——好好奇。”
“算了,這沒什麼重要,”我隻好否認,“那就放這裡吧。隻不過——”
我四下望望,舍倫堡已經向這邊走來:“隻不過——我不能把它送給旗隊長先生了。”
“您說什麼?”帕蒂一下子站直了,“這是您送給旗隊長的?”
舍倫堡已經站在我旁邊。
“給我的嗎?”他笑着向那幅畫伸手,帕蒂一臉不情願,但手已經遞了過去。
“旗隊長先生,”帕蒂固執地說,“隻是我還有一個小小的問題要問,——埃德斯坦小姐,您既然要送這幅畫,為什麼不随身帶着它,要放在醫院呢?”
“因為——”我幾乎聽得見大腦在旋轉的聲音,無數個念頭閃過,其中一個顯示出來,“因為我還沒想好。”
“這有什麼好猶豫的呢?”帕蒂追問。
“因為我的朋友原本在旗隊長家裡做舞蹈教師,是我向旗隊長推薦她的,但是她現在卻說不能勝任工作,就這麼辭職了。我在猶豫,要不要找旗隊長解釋一下。”
“這可是件正正當當的事,”帕蒂說,“您當然需要和旗隊長好好解釋,我看不出這有什麼猶豫的理由。”
“還有一些,其他的事——”我說,“最近有一次旗隊長讓車去接我,我拒絕了。所以不知道是不是冒犯了他……”
“不用說了。”舍倫堡低聲說,握住了我的手。
我的手一抖,下意識想抽|出來,但他握得更緊。
帕蒂眼神落到了我們的手上,笑容擴大,直到露出好幾顆牙齒。但他的問題也算得到了回答。
先把畫的事解決再說,我打算着,如果舍倫堡把畫拿去,我就告訴他因為懷疑這幅畫和萊溫教授證據裡那幅有關系,因此緊張。然後把畫拿走。否則畫在他手裡,他早晚也會發現真相。
走了幾步,被另一個人擋住了去路。
“旗隊長先生,這幅畫就算是給您的,讓我們檢查一下總沒問題吧?”
負責蓋世太保的四處處長缪勒,身後跟着柯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