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裡斯激動的聲音回響在我的辦公室裡,當時天已經黑了,我走過去要打開電燈,但沃裡斯阻止了我。他看着外面早就黑了的天空,那裡有幾顆冷亮的星星。他眼睛裡仿佛有微光閃動。
“從金字塔出來那一路,真是驚險。可是我卻經常回憶起那段時光,我們在夜裡趕路。沙漠的天空那麼幹淨,夜空就像一塊透亮的黑寶石,星星也像有生命一樣。
“那時候我仰望星空,仿佛聽到天空中有聲音對我講話。說那裡才是我的家。我們在地球上隻是暫時居住。等我做到了人生使命中注定的事,我就一定能回去。——你能理解嗎?”
沃裡斯不随着雷德一起離去,留下來就是想和我聊這些。
追求神秘學的人,通常是孤獨的。他們的志向不為普通人理解,就算看起來是“圈内”的人,像海因裡希,也并不真的掌握神秘學的核心要義。所以沃裡斯更願意和我分享他的想法。
“為了命中注定的神聖使命而活着,這才是真正來地球一回。”
說完這些,他打開了燈,有點尴尬地笑着:“你這裡似乎有一種輕松的頻率,讓人不由自主說出心裡話,”他在屋裡轉了一圈,停在我書桌左側的牆邊。
“你這裡的每件小擺設,都似乎在增加這種安甯的頻率,就像這副畫。”他說。
那隻是一幅普通的小油畫,畫着一個小女孩提着燈,在黑暗的森林中穿行。畫面上大部分都是虬結的黑色樹枝,像活的怪獸隐身于樹冠中。那個小小的女孩卻安靜而安然,仿佛黑暗吓不倒她一樣。
那是過年時希爾德送的。本來我告訴她,我遵從父親的習慣,不收任何畫作。我怕難免碰到些有價值的東西,以後落了把柄。
但是希爾德一哂:“這不是名畫,名畫都給我們的領袖們了。這是我父親最近負責總理府下面的工事,其中戈林的避彈室裡淘汰出來的。”
她神情鄙夷,繼續說:“原本父親以為隻是随便修飾一下就好,于是從倉庫裡找到這幅小畫,大概是某個不知名的畫師或者美術學院學生畫的。誰知戈林一見到就大發雷霆,說這種作品不值得挂上去。最終找了一副維米爾的一副小街景挂上,還有從維也納皇帝宗親的城堡裡搞來的上百年的櫻桃木寫字台,幾件銀器,才算布置好了這個避彈室。”
“真講究,這樣他能一邊享受盟軍的轟炸,一邊欣賞畫作了。”當我回答希爾德。
“名畫的頻率是更好一點。”沃裡斯聽我講完這小畫的來曆以後說,“那是因為畫作中有作者的心血和創意。”
“是的,”我說,“可是如果搶了别人家的珍寶,那這家人的憤怒和怨氣,難道不會破壞這件珍寶的頻率嗎?”
沃裡斯低下了頭:“幾個月前,我都不會同意你的說法。但現在不一樣了。最近我沒有繼續看從北非拿回來的文獻了,就像你說的,它的附加頻率會影響我。上次導緻我生病黑色怪物沙依坦,後來我夢中還是時常見到。直到我把這些文獻卷軸拿走,它才離開了。”
他從脖子裡拉出亞辛送的項鍊:“而且還要一直戴着它,我才能安睡。”
後來他問我,有沒有回憶起前世。
“冥想或夢中偶爾有些畫面,那個我,似乎生活在上一次大戰之後。那時的我也有一點通靈能力,還有個老師……但去世了。”出于自我保護,我沒有細說。
沃裡斯很感興趣,說這個前世聽起來不那麼遙遠,說不定可以求證。
“才幾十年,你前世的照片說不定還在呢!”他說。
最近我都有現實中尋找過,我到柏林大學的檔案館查借調過維也納當地的報紙存檔,我希望找到殺害老師的人。報紙的訃告裡有各種身份、各種死法的“魯道夫”。
有被馬踢死的農民,有死于疾病的鐘表匠,有死于打架鬥毆的火車工……沒有一個姓“斯威登”,也沒有一個符合我對老師的印象。
他确實使用了假名。
意外地,在1919年11月的《維也納新聞報》的末版,我看到“弗朗德·施特恩”去世的消息,也就是阿爾伯特的父親。阿爾伯特曾說他是死于意外的,因為那個年代大街上很混亂,經常有槍擊。
阿爾伯特也曾回維也納大學尋找他父親任教的信息,什麼也沒找到。據說是在妠粹剛執政的時候進行了清理,把一些含有“不良思想”的内容都燒掉了,在職的老師也走掉了一大批。
連一個大學老師都會“消失”,找到模糊前世中隐士一樣的神秘學老師,就更加難了。
我也試過從埃卡特這個方向尋找。圖書館裡他的書籍都是那些民科一樣的“哲學”觀點,還有雅利安統治方面的瘋狂想法,到是和唏特勒的理念如出一轍。隻是完全沒有提到他是否認識一個西貝麗,甚至沒有提到他參與過通靈。
在這種公開形象裡,他是一個報紙編輯,是哲學家,是研究古代日耳曼神話的學者(雖然在我眼裡是不入流的)。
“各種辦法都嘗試了,公開的資料裡沒有,冥想裡也有一股力量似乎在阻止我。”我說。
其實,我還是很想找到那位老師的死因。我總覺得有人殺害了他。可前世信息的透露似乎不是由我作主的,在冥想中我好多次一尋找前世,整個視野就漆黑一片。
“也許神聖力量不希望你太快找回前世,”沃裡斯說,“否則就太容易完成地球使命,回到原來的世界了。”
“回到原來的世界?”這句話讓我心有所動。對沃裡斯來說,“原來的世界”是他的無限星空,而對我來說,那又是哪裡呢。
這時雷德已經回來了,沃裡斯告辭。離走的時候又注視着我牆上的小畫,微笑着說:“這幅畫頻率并不差,作者也是傾注了心血的。戈林元帥顯然對頻率并不敏感。”
後來,沃裡斯又帶同一個犯人來做了第三和第三次治療。後來的幾次,他沒有和我讨論問題,看起來心情也不太好。
我私下問了雷德,是不是項目太忙。
“從勒内先生第一次來找您,就和海因裡希大隊長有過争執,我想是大隊長不希望他為了犯人專程跑一趟。而且後來勒内先生不允許大隊長使用儀器,希拇萊先生也支持他,讓大隊長更加惱火。希望以後您到了那裡工作,會幫助他們調整合作方式。”雷德看着我說,“您肯定能做到。”
真令人詫異。他認為,我以後會到神秘事務部工作?
從沒有人提過這件事,他為什麼要這樣說?
“您真的應該去,因為勒内先生已經把安納貝的圖書館裡和秘密檔案都搬到了威維爾斯堡,說不定會有您感興趣的呢?”
“有什麼我會感興趣的呢。”
“我也不知道,”雷德說,“不過勒内先生說,那裡似乎有以前埃卡特先生留下的一些通靈資料,我記得他說您也曾尋找埃卡特先生早年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