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這些句子念給他聽。
阿爾伯特停住了腳步,輕撫我的頭發,“我的心,也因你的發绺系住了。”
“你是所羅門王嗎?”我傻傻地問。
“我不是,”他說,“我隻是我。”
是的,他隻是他。
而我也隻是我。我忽然覺得,我其實沒有變。
也許,西貝爾原本就是我……這個想法一起,那個曾經在我體内偶爾“反叛”的西貝爾的力量一點一點地消失了,融化在我的意識中。
其實她也沒有什麼不好,她的性格對我是很好的補充。
我又何必介懷?
命運的帷幕在意識之風的吹拂下,掀開了一點點。
心落λ一片奇妙的輕盈中,仿佛被白雲托舉,在空中悠遊。頭頂的燈光仿若星辰旋轉,空間漸漸模糊。唯一清晰不動的,是他堅定明澈的目光。
隻要能遇到,我們是誰都沒有關系。
畢竟不會真的一整個晚上都和他跳舞,後來坐着休息。
我臉熱口渴,喝了兩杯起泡酒,拿起第三杯時,被阿爾伯特奪了去一飲而盡,讓人給我拿牛奶。
我心中不滿,“牛奶是小孩子喝的,我不是小孩子!”
阿爾伯特好笑地看着我。
我說錯什麼了嗎,怎麼一副“你喝醉了”的表情?
他建議我去休息,我當然不肯。希爾德也說“不許離開”,還沒有過12點。
不一會,仆人拿來一大堆東西,有粗蠟燭、鉛塊、大鐵勺和一盆冷水。說要玩“熔鉛占蔔”,這是德國新年裡經常玩的遊戲。
把蠟燭點燃,一兩塊鉛放在大鐵勺子裡,在蠟燭上加熱熔化。
“我先來!”希爾德把第一勺熔鉛倒進冷水中。很快,凝固成了一個奇怪的形狀。希爾德把它撈出來。
弗裡德裡希第二個,他淨顧着跟人說話,一滴鉛掉在手背上,滿屋子都是他的慘叫,他的手忙伸進水盆。勺子也不小心掉進盆裡,鉛水直接凝固了。
“我得重新弄一勺。”他嚷着,“這個不能算!”
“行行,你就重新熔一勺。”科雷格轉身叫仆人再拿點鉛塊,怕後面也有人用得多。
“這不能反悔!”希爾德把那塊鉛拿出來,塞給弗裡德裡希,“這是占蔔,重複太多次就不靈了。這就是你的。”
弗裡德裡希苦兮兮地拿着鉛塊,使勁皺眉看着。
接下來是麗塔,我,阿爾伯特,吉羅。科雷格說自己是主人,留在最後。大家都有了。
“誰幫我看看,我這像什麼?”希爾德舉着自己的鉛塊。
“我的絕對是飛機!”弗裡德裡希這時已經高興起來,拿着自己的鉛說,“我明年會在空中大顯身手。”
“你确定那不是犁頭,表明你明年要去耕地?”希爾德說。
“我的是犁,那你的就是耕牛,給我拉犁吧!”
“什麼耕牛?我這是駿馬。”兩個人又開始了。
後來希爾德問我:“西貝爾懂神秘學,要不然你真的幫我們占蔔一下?”
“我試試。”我把自己的鉛塊托在手裡仔細打量,像個眼睛的樣子呢。
壁爐在我對面,我的視線越過鉛塊,落在晃動的火焰上。
四下乍然寂靜,我看到火焰跳動不息之間,隐約顯示出一片平靜的黑幕,那雙紅色的眼睛又浮了出來。這一次,它們後面有一張臉。像一張隐藏在黑暗中的黑色面具。
“西貝麗,”那個聲音說,“你知道錯了嗎?”
聲音清清楚楚傳進我耳朵裡。我想問周圍的人聽見了沒有,可是我發現四下完全黑暗,隻有我一人。面前是虛空中融λ火焰的面孔。
這一定是幻相,我告訴自己,最近我在家也有練習冥想,可能是幻覺系統逐漸打開了。但幻相這樣堅固,看不到一點破碎的迹象。
“你知道錯了嗎?”面具又問了一次,嘴巴不動,像一個洞。我不敢盯着它看。
一股内疚從我心中升起。
我好像真的做過什麼錯事,巨大的錯誤。
“你錯得很離譜,不可饒恕。你是回來贖罪的,西貝麗,你知道嗎?”面具說。
不可能,我的理智掙紮,我在來的地方也從沒有犯什麼不饒恕的錯誤。
可是,為什麼它那麼肯定?而且我心中也十分恐懼,難道,西貝爾還有更多自己不知道的過去?
這個念頭一起,一股來自更久遠的氣息,像從山中陰森洞穴裡吹來的寒氣,一點點侵襲而來。
我沒有看到這股氣息攜帶的回憶,隻是感到了極度的痛苦,無論是禸體還是内心。心如被刀刻石削,快要裂開。這種痛苦像山一樣向我施壓,似乎要迫使我承認,我真的錯了。
我真的……錯了?
我開始動搖,雖然我什麼也不知道。
“你沒有錯。”另一個溫和堅定的聲音從心中升起,解除了我心上的痛。
聲音一閃而過,重歸于黑暗。我重複着這句話,漸漸恢複思考,想起沃裡斯提到過,冥想後産生幻覺,有時會連接到另一個世界中不懷好意的靈體。它們喜歡控制别人。
“我沒有錯!”我對那個面具人大聲說,“滾回你的世界,我沒有錯!”
面具消融在黑暗裡,隻剩下火紅的眼睛。慢慢地,眼睛暗了,像熄滅的炭火。
最終,原本兩個眼睛的地方,隻剩下兩個黑洞,黑洞的邊沿,留有紫紅色的殘像。
時鐘敲響了12點,那是來自現實的聲音。
希爾德和科雷格正帶頭讓大家舉杯,現實裡隻過去了不到一分鐘。
沒有人知道,我幾乎在幻覺裡掙紮了半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