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生存身段柔軟些,也不是什麼丢人的事!”
“不是,你别誤會,我其實挺佩服你的!”姜攸急忙解釋,有點沮喪地說:“你猜的不錯,我不會謀生,因為那時,我不需要謀生,家裡人隻要我不吸毒不犯罪就好!”見淩霜先愕然又懂了的表情,他點點頭說:“對,就是個富二代,俗稱會投胎、含金鑰匙出生的人。”
姜攸自嘲道:“沒想到一遭回到這個落後時代,‘繁華靡麗,過眼皆空’,古人描述的種種因果後報,我現在感同身受呀!如今四處奔波、碌碌謀生,是前世鐘鼓馔玉、恣意享樂的後報吧!”
淩霜接着姜攸的話,笑道:“是呢,‘真所謂癡人前不得說夢矣’!”
“你也喜歡張岱的文章?”姜攸喜道,“他那篇《陶庵夢憶》的自序文,構思巧妙、文辭清雅,用典貼切,真是絕佳的‘說夢文’!”
“腳夫跌破了他人的酒壇擔憂賠償,希望(此事)是做夢;窮書生中舉參加鹿鳴宴,恍惚間害怕不是真,唯恐是做夢。這樣的掌故嵌入他凝練的文章裡,行文生動靈活,細細讀來,倍感滄桑與隐痛,仿佛在嘴裡含了一枚幾千斤重的橄榄,酸澀清香又令人回甘無窮。”
淩霜贊同的附和着,歪着頭想想,眼神一亮地猜測道:“你說,他會不會生活在這裡呢?”
“别欸,那是朝代更疊的時代,他寫這書時已經是改朝換代,落魄了!”
淩霜有點懊惱地說:“是哦,看我,有點糊塗了,咱周圍的環境還平穩,他應該不在此地,希望他不是此時人!我當年讀那本書是囫囵讀的,裡面的生僻字太多,你說是吧?”
“是呀,我小時候幸而有老師指導,明白了生澀用詞的典故,再讀那些奇坳字詞時,就覺着真貼切,難怪他被稱為語言藝術家,看完了我蠻喜歡的。”
淩霜努力回想,“讀書時學過他的文章嗎?我怎麼沒印象”
姜攸有點自得的笑道:“我上的是全寄宿的私立學校,是家父和幾位好友一起辦的,除了常規的課程和英語、法語,還學功夫健身,背誦國學文章,每天都排的滿滿的,放假了和父母出去旅遊,或者呆在學校托管班裡。”
淩霜好奇地問:“你們的托管班放動畫片嗎?我們的托管,到了二年級就不放了,是各種興趣班。”
“我參加的托管班是學圍棋和書法的,沒看過什麼動畫片,長大後和朋友一起玩,喝酒聊天時聽過一耳朵,回去找來片子補看了一下,覺得好幼稚,但是大家都看過,我也不能不附和着講出個一二來。”
姜攸沉浸到回憶裡,“我假期到非洲大草原去玩,坐在四驅車上追逐動物時,讓司機開到最高速,我覺着身心都放飛了,想象着自己就是生活在那片的大草原的人,而且,我曾經有過潔癖,身處缺水少電的環境裡,竟然給治好了,之前到處看了都沒看好的,在物資缺乏的狩獵車待了十幾天,就不治而愈了,奇怪吧!哈哈”
“所以長大後,我選擇去了非洲,”姜攸笑着繼續回憶道:“剛從學校出來時,喜歡玩,好像一直玩不夠,我和一幫朋友,去南極遊島看海豹、信天翁;去冰島追極光;然後,一般的旅遊不刺激,我們就到各處蹦極、探險,玩滑翔傘、動力傘,翼裝飛行……最後,玩翼裝飛行時,有人因為故障失事,年輕的生命說沒就沒了,他家裡人都哭暈了!我爸媽被吓住了,不讓我再玩,說我該做點正事,于是我選擇去了非洲。”
姜攸神情向往地娓娓道來,“我最喜歡開着陸地巡洋艦,行駛在空曠、起伏綿延一百多公裡的草原上,你知道嗎,雨季來臨前,為了有新鮮的綠草牧牛羊,當地人會放火燒荒,燒荒時的火焰随風搖曳,四處彌漫的青煙拖得老長的,駕車快速開過去,濺起地上燒焦的草木灰,就會卷起一陣黑灰……不過大雨一來,馬上會冒出綠油油的嫩草,一片片的瘋長,仿佛綠色的地毯,鋪滿了谷坑。”
長噓一口氣,姜攸語氣迷惘地說:“‘孤天之鶴,尚眷舊枝;彌空之雲,亦歸故岫’,天上的孤鶴,尚且眷念舊枝;漫天出山的雲彩,也會飄回原來的山峰,咱們,還能回得去嗎?”
淩霜正聽得出神,聽到他的感歎之語,笑道:“你過去的日子真精彩,一般人很難體驗的你都已享受過了,像張岱那樣,常常回憶下就好咯!你隻當到這裡來,是接一下地氣,看看普通人怎麼過活的,依我說,周先生的建議就很好,你去參加武舉,騎射武功難不倒你,就是那些八股文章,你有國學基礎,學起來不會太難的,你一定能中舉的!”
“南美洲有種很好養的小花,長在貧瘠幹燥的砂土裡,在烈日暴曬下,也能開出五顔六色的紅、橙、黃、粉、白色花,人們叫它太陽花,”姜攸欣賞的看着淩霜,“你就像太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