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花對趙元成的沉默并不意外,她飲了一口茶,出言安慰對方,“不論我提不提這個條件,你家郡王的招攬我都是要拒絕的,趙先生這麼想一想,心情會不會好上許多?”
“郡王殿下對沈家私軍有意,是看重其兵強馬壯,在下一介孤女草民,若是想要投奔明主,也希望對方有明君之相,目前看來,兩方都還未到詳談的好時機。”
明君之相?不如說是成皇之相吧,趙元成神色複雜的看着眼前年紀輕輕就口出狂言的小姑娘,居然沒覺得對方冒犯自家殿下,反而對這份狂妄心情複雜,沈老将軍這個外孫女養的,着實出人意表。
桐花目光略過不遠處的紫檀屏風,微微笑了笑道,“趙先生,我自小性情驕縱,年少氣盛之下說了幾句狂言悖語,希望不會惹殿下生氣。”
“不會,”趙元成搖頭,“殿下胸襟寬廣善于納谏,并不會計較。”
話到此處,再談下去也不見真章,趙元成轉而說起慶功宴的事情,除了支付此次交易的尾款黃金十箱之外,還極力邀請桐花為這次的小勝慶祝一場。
畢竟,她那番割了敵人腦袋拿去給長平郡王堆京觀震懾對手的主意出得實在是太合殿下心意了。
就算如今暫時不能收攏麾下,這樣的人也應當是友非敵。
就在氣氛正佳之時,桐花突然皺了眉頭,一把抽出腰間橫刀,在趙元成震驚的目光中,腳下上前一步,一把斬斷了對面某處破風而來的黑影。
“咻”的一聲,黑影幹脆利落的斷成兩截,其中一截在趙元成眼前穩穩的紮在了屏風一側的柱子之上,入木三分。
那是一支尾羽猶在嗡嗡顫動着的粗長冷箭。
趙元成滿臉震驚與後怕,若非眼前這個姑娘關鍵時刻出手,那支箭不管是傷到她還是屏風後面那個人,都将是滔天大禍。
“保、保護殿下!”屏風後有人急聲道。
桐花沒去管這句廢話,目光依舊落在對面遠處的樓閣之上,她自幼長于箭術,輕易判斷出對方所在,對方一擊失手立刻遁逃脫身,完全沒有二次動手的打算。
“弓箭。”她冷聲對屏風後的人道。
裡面的人很快送了一把重弓出來,桐花一把拿過弓,上了屋頂。
今日天氣好,她所處的位置視野也極好,重弓配的鐵箭制作精良,幾息之間,她就鎖定了刺客,拉弓射箭。
弓弦如滿月,箭如流星,一箭射出後幾乎是刹那而至,将那個遁逃的身影一把釘在了地上。
紅色血花爆開,被射中的人立刻顫抖着淋漓了滿身鮮血,一會兒就變成了個血人。
等她收弓後從屋頂下來,前廳内已經聚集了不少黑衣甲衛和儒士幕僚們,這些人用各色目光看着她,有慶幸有驚訝也有懷疑與戒備。
“多謝閣下出手相救。”甲胄更為精良看似是統領的黑衣甲衛道。
“不必。”桐花冷聲道,将重弓還給了身旁護衛,“不管對方今日是沖着我來還是你家殿下來,無論哪個受傷,自此之後我們都将勢如水火。”
儒士幕僚中有小小的騷動,隐約是有人不以為然說了難聽話。
桐花全不在意,隻看着屏風後面被重重護衛擋住的身影漠然道,“你們這些人眼中,長平郡王的性命最重要,是你們未來的指望,而我,背後也站着沈家私軍和我的從屬,若我此次被你家殿下牽連,日後他們勢必也要尋你們的晦氣。”
“彼此各為其主,不外如是,還望諸位周知。”
嚣張狂妄至此,引得在場中人一片嘩然。
桐花目光鎖定屏風後的身影,冷聲道,“郡王殿下,你性命寶貴,為了不使你惦念這份救命恩情,就請以百兩黃金買斷這份恩情吧,如此一來,你我彼此日後兩不相幹,如何?”
衆人目光下意識看向屏風後,許久後,略微有些沙啞的男聲道了一字,“可。”
“既然如此,那在下就告辭了。”桐花擡手一禮。
“小寨主不留下來聽一下審問結果嗎?”趙元成下意識問道。
桐花淡淡看他一眼,“前提是人還活着。”
以她對自己實力的了解,對方活着的可能性太小了,果不其然,當她踏出前廳時,外面急匆匆跑來的護衛也傳來了有關刺客的消息,一箭穿胸當場死亡。
因為刺殺變得熱鬧的莊園裡,前廳的氣氛一時有些安靜。
當桐花的身影漸漸遠去後,屏風後面的長平郡王終于慢步走出。
薛慎披着大麾,烏發黑眼,神情蒼白冷冽,看着一衆跪地請罪的屬下,面無表情。
一幹猜度自家殿下心思的人,無論如何都猜不到,薛慎心裡此時的想法。
他在想,原來她在别人面前是如此冷酷,所以,他果真是受到小寨主偏愛的。
如此明顯的偏愛,迄今為止的人生中,薛慎從未得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