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如意還是有點高看了自己,在抱起苗大升的瞬間,腿上一軟差點将人摔出去。那一瞬間,狠狠咬住牙齒,才穩住了身形。
苗家的推車是個獨輪車,一個輪子和一個三角形的車面,基本上都要推着把手走。背對着拉的話,後面車就會不穩定。
将人放到車上,苗如意就去接苗似錦的班。
“如意你在旁邊扶着點,我來推。”苗似錦沉着腰,聲音都壓低了一些。
苗如意一愣,看着他哥,乖巧的‘嗯’了聲走到側邊扶着。苗大升看看苗如意,又看看苗似錦,遲些時日再去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娘……”
“我待在家裡等你們,放心吧,我等下就關了大門,除非你們回來我不會開門的。”
“嗯,娘你乖乖在家,我們很快就回來的。”苗如意抱了抱楊柳,幫着苗似錦扶着車出了院門。
從外面關了門,等楊柳在裡面插好門閥,三個男人在外面又勸慰了兩句,這才推車離開。
好在最近這幾日都沒下過雨,黃土的道路隻是忐忑不是泥濘。苗似錦全程弓着腰,兩隻手早早纏了布條。
獨輪車推過窪地的小路,進了村子。想要去鎮上,就得橫穿整個村子,從東頭那條路走。
汗水很快打濕了苗似錦的兩鬓,鼻尖和腦門上也有了小水珠。苗如意往前走了一點,從扶着把手的位置到車闆的地方,用上力,幫苗似錦減輕壓力。
苗大升拖着已經長膿的傷退,就算白了臉,也一聲不吭。
三個人很快到了村東頭,苗如意瘸着的那條腿越發明顯了一些。苗大升和苗似錦對視了一眼,同時看向苗如意那條腿。
“看了也沒用,說今天去,今天就必須去!”
苗大升斷腿的地方已經長膿,換藥的時候甚至能看見裡面的骨頭開始發黑。不要說苗如意了,就連苗似錦都知道那意味着什麼。
早去一天,都已經不是保住剩下的腿的問題,是保住命的問題了。
“如意,你們這是要去哪裡啊?”
剛到村頭,一道好聽的男聲就引起了苗似錦和苗大升的不滿。三個人同時轉頭,齊刷刷看向出聲的人。和你很熟嗎,就敢叫如意!
不同于苗似錦和苗大升防賊一樣的目光,苗如意是眼前一亮。
“東家!”
“嗯?怎麼了?”曹無憂手裡拎着一盒點心兩個白菜,一副從外面剛回來的樣子。苗如意雖然奇怪這個時間差,不過也沒想那麼多。
“我和我哥帶我爹去鎮上看病,我剛和你說急用錢,就是急着去給我爹看病。”
雖然知道不應該,但苗似錦和苗大升同時在心裡歎了一口氣。一時間,看着眼前這兩個人,百感交集,不知道說什麼好。
好在,那兩個人也沒想讓他們說什麼話。
曹無憂目光在苗如意累的通紅的臉上轉了一圈,‘哦’了一聲,讓開路直接想走。
苗如意一頓,笑容更燦爛了幾分。“東家,這個推車挺累的。我能借你家驢車用一下嗎?你放心,我絕對小心看護不會傷了驢子的。”
苗大升和苗似錦同時心裡一個咯噔,不敢置信的看向自家小兒子/弟弟。還是那股奇怪的氛圍,根本沒他們兩個插話的機會,曹無憂直接扔了一把鑰匙過來。
“你自己去牽吧,這把鑰匙你就拿着吧,以後過來幹活我要是沒在家你自己開門。”又看了苗如意一眼,情緒沒什麼起伏。
曹無憂慢吞吞的沖着苗似錦和苗大升點頭示意了一下,也沒和人打招呼的意思。拎着點心和白菜,就那麼慢吞吞的走了。
走了兩步,又慢吞吞的轉頭看過來。
苗如意笑容燦爛,連忙接話。“東家放心,我晚飯之前一定回來。”
“哦。”
這一次,真的走了。
“……”一時間,苗似錦和苗大升更加百感交集了。
“看吧,我就和你們說了,東家根本沒那個意思。”苗如意壓低嗓音,看了一眼親爹和哥哥。“你們在這裡等一會兒,我去牽驢車。”
不給苗似錦和苗大升說話的機會,苗如意轉身就跑。
不是,就算沒那個意思,你不覺得你這個東家很有意思嗎?苗大升和苗似錦對視一眼,無奈和茫然都寫在眼神裡。
這種完全沒插嘴機會,并且當面被無視,還沒覺得對方不禮貌的感覺,真的……
啧,那個東家可真是個神人啊。
有了驢車,苗家兩兄弟就輕松了不少。苗似錦抓着缰繩,硬讓苗如意也坐了上去。他在前面快走,一路牽着驢車拉着爹和小弟趕到了鎮上醫館。
有了銀子,就有了後續的治療。那大夫是個熟手,在苗似錦哆嗦和苗如意瞪大眼睛的注視下,直接将苗大升膝蓋以下全部砍掉了。
發黑的骨頭,直到這個地步才截斷。苗大升就算再怎麼是個鐵打的漢子,也還是先喝了一大碗麻沸散。
昏迷之中,都被痛到直抽抽。
當天是沒辦法回去了,起碼還要在醫館裡住上三天觀察。苗如意将五兩銀子全部給了大夫,留下苗似錦在這邊看顧。
他牽着驢車,開始往回趕。
不僅要趕在晚飯之間回去做工,還要給驚慌的娘報信。等之後還要收拾東西,今天晚上送過來。
忙忙碌碌,好似一瞬都不能停歇。
可這種忙碌,卻是讓苗如意全程咧開着嘴角,忙碌的開心。
他爹的腿沒保住,可命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