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裡有數就好。”布萊克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語氣裡有一絲不屑。
“西裡斯!”盧平趕緊将手放在他面前,打斷了他的話,仿佛是在害怕将斯内普激怒。
蕾雅是沒想到斯内普會在别人面前這樣評價自己,臉頓時發燙了起來。她感到有些不自在,隻得望向盧平,盧平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側過臉來對她笑了笑,像是在鼓勵她一樣。
一旁的布萊克饒有興緻地半眯着眼睛,沒有再發表任何的意見,沉默着又喝了一口手中的酒液。
“現在,别再浪費我們的時間,立刻把藥喝了。”斯内普有些強硬的聲音打破了四個人的面面相觑。
蕾雅立刻從懷裡取出那瓶狼毒藥劑,雙手遞到盧平面前,小聲說道:“不好意思,盧平教授。這是我第一次成功,不知道味道怎麼樣……”
盧平伸手接過了藥,嘴角仍然帶着溫柔的微笑,一頭淡棕色的短發也跟着他的笑而變成令人舒服的弧度。他看了一眼旁邊緊盯着他的斯内普,輕聲道:“既然是得到西弗勒斯稱贊的水平,我想一定是十分出色。”說完,他拔開了木塞,将瓶中藍紫色的液體一口飲下。
不過,盡管盧平對狼毒藥劑早已習慣,但難喝的事實卻無法忽視。他的臉部肌肉扭曲着抽搐了一下,剛放下藥瓶的手指再次顫抖着伸了出去,拿起放在布萊克手邊的茶杯,大口灌了幾口熱茶,長長歎了一口氣。
“呃……怎麼樣,先生?”蕾雅微蹙着眉仔細地端詳盧平的臉,有些擔心地問他:“是不是……很難喝?”
盧平那張緊皺的臉大概有半分鐘才重新攤開。他随後偏過頭來,朝蕾雅擠出一個溫和而虛弱的笑容,湊到她的耳邊說道:“其實,我感覺比西弗勒斯熬的要好喝一點。”
斯内普顯然聽見了這句調侃,眉頭緊鎖,不滿地哼了一聲。對面的布萊克直接笑出了聲,臉上的嘲弄意味顯而易見。蕾雅頓時緊張起來,她回過頭看向斯内普,正對上一雙陰沉如夜的黑眸。
“那麼,告辭。”斯内普沉着嘴角撇開視線,毫不猶豫地轉身走向壁爐。
蕾雅立刻跟了上去,在斯内普扔下飛路粉的前一刻,盧平朝他們揮了揮手:“以後就拜托你了,蕾雅。”
回到斯内普的辦公室裡,天空依然亮着,他重新坐回了辦公桌後面,随手攤開了剛剛放下的書。
“從現在開始,每個月圓前的一周,你可以随時使用這間辦公室,或者直接去格裡莫廣場12号熬藥。我已經跟鄧布利多商量過了。記得,要看他喝下去再走,無論什麼情況。”
“好的。”蕾雅順從地答着,思索一陣後又問道:“那周五的訓練……”
“訓練已經可以結束了,除非你還有什麼問題。”他淡淡地回答,手指翻過一頁書,語氣中沒有絲毫情感波動。“如果我想起什麼,會告訴你。”
“好。”她朝已經低頭埋進書裡教授微笑了一下,然後走到坩埚的位置,将藥材和器皿都收拾起來,再把窗戶輕輕帶上。
“謝謝您,那我不打擾您了。”
“嗯。”斯内普揮了揮手,将室内的魔法燭火漸次點亮。
蕾雅轉過身,穿過這些暗淡的光走向門口。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停下了腳步,背對着他猶豫地開口:“對了,先生。”
“怎麼。”斯内普又翻過了一頁。
“鄧布利多先生……”她輕輕說道。
“他下定了決心去死,我已經知道了。”斯内普接過了她的話,語調平淡冷靜到如同在陳述一件與己無關的瑣事一樣。
“那您……”她回過頭來,綠眸清亮而虔誠地凝視着他。
斯内普擡頭便對上了這樣的一雙眼睛。他的肩線稍稍動了一下,手指在書頁上停頓了一瞬,似乎遲疑了片刻。然後,他倏地重新低下了頭,聲音冷淡到如千裡寒冰:“出去。”
“……好。”她低聲應着,有些失落地走出了這間辦公室。
等少女離開了一陣,斯内普發現自己心裡悶的厲害。他無意識地按着額角,思緒不由地回到了一個多月前與鄧布利多的那場談話。那時,鄧布利多告訴他自己必須死,而哈利·波特也注定要面對死亡。
他很快注意到,自己沒有關于談話結尾的記憶。唯一還深刻地印在腦海中的,是那扇校長室的門關上時,發出了他從未聽過的沉悶轟響。
他感覺自己徹底被背叛了。這種背叛感很不好受,像是本來既定的安全路線瞬間坍塌,之後驟然出現了滿是荊棘的深淵。因此而産生的巨大憤懑差點讓他失控。
于是,斯内普偏執地決定,永遠不會再為那個冷漠無情、漠視生命的校長研制任何的藥劑。
斯内普放下手裡的書,起身走到窗邊将厚重的窗簾拉上,讓房間裡隻剩下了燭火微弱的光。放下手時,他的視線無意中落在被少女清潔得幹幹淨淨的器皿上。
盯了幾秒,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移到坩埚的邊緣,指腹輕輕剮蹭着冰冷的金屬表面。
這是他從小學習魔藥時就養成的一個壞習慣。他很清楚,這種無意識的細微動作能讓他暫時安心下來。
奇怪。
他低下頭去看這口坩埚。他記得它用了很多年,邊緣早已布滿了陳年的鏽迹和缺口。然而此刻,這口坩埚卻是如此的平整圓潤,是被人細細修補過了。
——“你難道沒有想過,會有人為此心碎嗎?”
該死的鄧布利多。他的心又開始悶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