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布利多外出的時間越來越長,等斯内普再次抓住機會見到他,已經是三月份了。
那天,六年級的幻影移形課接近尾聲,斯内普從自己學院那群吵吵鬧鬧、頻頻失敗的學生旁邊走過,冷冷地吼道:“放松你們的身體!别再讓我看見任何愚蠢的分體事故!”他話音剛落,轉過身時,就看見窗外長廊上,鄧布利多正慢悠悠地走着。
斯内普立刻穿過一旁格蘭芬多的隊伍,找到麥格教授,湊到她身邊低聲說道:“米勒娃,我出去一下。”
麥格疑惑地看着他,但還是點了點頭。斯内普随即轉身離開,經過那位假裝自己幻影移形不太熟練的黑發少女時,他扯了扯嘴角。
他熟練地穿過各種長廊和樓梯,以最快的速度來到了校長室。
推開門時,鄧布利多正站在房間裡吃着零食,校長室的桌上擺放着兩把一模一樣的格蘭芬多寶劍。
“噢,西弗勒斯。”鄧布利多擡起頭,嘴裡正含着一塊檸檬雪寶,顯然有些驚訝斯内普突然出現在這裡。他含糊不清地說道:“怎麼了?你不是應該在六年級的課上嗎?”
斯内普的黑眼睛稍稍眯起,顯然不打算浪費時間回答這種無關緊要的問題。他直接邁步走到鄧布利多的辦公桌前,目光落在那兩把劍上。
“這是在做什麼?”斯内普拿起其中一把格蘭芬多寶劍,在手裡掂了掂,随手又放了回去。他的手指滑向另一把劍,臉上閃過一絲嘲諷,“别告訴我,你這是在完成你死前一百件必做的清單之一——複刻所有霍格沃茨的陳舊紀念品,并把它們做成你的陪葬品?”
鄧布利多被他的話嗆得笑出了聲,忍不住擺擺手,“後面哈利會用上的,而假的這把,等他們控制了霍格沃茨,你也會用上的。”
“用上?”斯内普挑了挑眉,細細端詳着手中的劍,很快,他的黑眸中閃過一絲恍然大悟,“是魂器,對嗎?之前那枚詛咒了你的戒指,你正是用這把劍——”
鄧布利多轉過了身,方才那些輕松的神情全部都消散了,“看來,你也做了許多調查啊。”
斯内普放下了手中的劍,沉靜地轉向鄧布利多,慢慢說道:“或許,霍格沃茨可以不被控制。你可以親自把劍交給他。”
鄧布利多訝異地揚起眉毛,眼中閃着敏銳的光,“什麼意思?别跟我說,你打什麼愚蠢的主意。這跟我們一開始說好的不一樣。”
黑發巫師隻是站在那裡,他細細地看着老巫師凝重的神情,眼神又停留在鄧布利多枯黑的右手上片刻,似乎并不急于解釋。他的臉上有一種隐忍的堅定,安靜垂下的黑發與身上的黑袍将鄧布利多的洞察隔在了外面。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也知道你最近在做什麼。”鄧布利多的臉比之前更陰郁了些,緩緩開口:“我還聽說了,你立下了牢不可破的誓言。所以,我勸你不要打這種天真愚蠢的主意。”
“什麼?”斯内普的眼中閃過一抹驚愕,臉色一沉,“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跟你說過了,霍格沃茨的高牆從來都不是密不透風。如果你不希望某件事被人知道,最好的辦法就是根本别提它。”鄧布利多平靜地說道。
“是波特,對嗎?”斯内普冷笑一聲,瞬間便拿定了主意。因為他僅在那個晚上提到了這件事,而他揪着馬爾福出去的時候,波特也在。
鄧布利多輕輕笑了,“哈利确實告訴了我,不過,蕾雅在聖誕節時也告訴了我。”
原來如此。斯内普蓦地想起來聖誕夜的晚上,少女哭紅的雙眸與前些日子裡故意以魂器轉開的話題。
鄧布利多與她之間的秘密是這個嗎?
她知道自己立下了牢不可破誓言?這也是為什麼她在看見他為鄧布利多研制解藥時,眼眸裡如此傷心的原因嗎?
“西弗勒斯,”鄧布利多穩重的聲音打斷了斯内普的沉思,“我很感激你的心意。但這絕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我認為這是最好的結局。”斯内普立即回答道,語氣冷漠得幾乎沒有波動。
“我明白,你希望通過這一切贖清過去的過錯。”鄧布利多頓了頓,湛藍的眼睛深如夜空,“可活着已是贖罪,死亡亦非歸零。活下來,梅林終會洗滌你的靈魂。”
斯内普的面部肌肉抽動着,嘴角緊抿,整張臉都繃得像鐵一般僵硬。他沒有回應,眼神卻閃爍了一下。
“你難道沒有想過,會有人為此心碎嗎?”鄧布利多的聲音依然謙和,但卻宛如一把精細鋒利的刀刃,輕柔卻精準地刺入了斯内普的内心,“你不覺得,那雙眼睛,過于相似了嗎?你沒有想起誰嗎?”
像誰?
——清澈明亮的眼睛,凍得通紅的鼻尖。
斯内普的身體僵住了一刻,呼吸也變得急促了幾分,雙手不自覺地握成了拳頭。
一種無名的怒火從腹腔内翻湧而起,那顆本該死寂的心髒忽而也開始劇烈地跳痛起來。
“你是瞎了嗎,她不像!我也不會允許你再提這個!”斯内普低吼道,聲音沙啞卻帶着劇烈的顫抖。他的臉顯得愈加蒼白,黑眸裡滿載了壓抑的憤怒。
“如此便好。”鄧布利多凝視着面前的黑發巫師,眼裡多出了一些釋然和欣慰,他溫和地繼續說道:“所以,你必須殺死我。”
就在斯内普還想要繼續争論的時間裡,校長室門口傳來了麥格的聲音。
“阿不思!你在嗎?你得快來看看!”蘇格蘭女巫的聲音急促而焦慮。
“怎麼了,米勒娃?發生了什麼事?”鄧布利多看了一眼斯内普,兩人默契地朝門口走去。
當門被拉開,麥格教授那緊張而無措的臉出現在門口。“哦,梅林,西弗勒斯也在這裡。是羅恩……你們快去醫療翼看看,他喝了毒酒!斯拉格霍恩教授正在照看他。”
鄧布利多和斯内普再度對視一瞬,兩個人心裡都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在醫療翼裡,大片臨近黃昏的光線從高窗傾瀉而下,落在了圍在病床周圍的一群格蘭芬多學生身上。斯内普掃向那群學生,遠遠看見黑發的少女也站在其中,臉上帶着驚恐。
他移開些目光,病床上躺着的紅發韋斯萊仍然在昏睡中,嘴裡含糊不清地念着什麼。
斯拉格霍恩站在更遠的牆邊,一臉擔憂地捧着一壺酒,看到三位教授進來,他連忙迎了上去。
鄧布利多謹慎地看了一眼羅恩床前的那堆學生,以眼神示意斯拉格霍恩到走廊裡說話。
“米勒娃,你留在裡面看看羅恩的情況。”鄧布利多輕聲對麥格說,待她離開後,他壓低聲音問斯拉格霍恩,“霍拉斯,發生了什麼事?”
“哈利剛剛帶着那孩子來,噢,可憐的孩子中了迷情劑,我已經給了他解藥。”斯拉格霍恩顯得有些手足無措,“今天是那孩子的生日,我想怎麼能這麼倒黴呢,便開了一瓶酒……他隻喝了一口,便中毒了。幸好,波特翻出了糞石……”
斯内普撇了一眼病床隔壁的哈利,伸手接過了斯拉格霍恩手裡的酒壺。他低頭細聞,卻隻聞到了蜂蜜酒的味道。于是他又拿出魔杖,輕輕敲了敲瓶口,一陣濃重的黑煙驟然升起,随即又化作銀綠色的淡霧。
“蛇毒。”斯内普輕聲說道,随後看向了鄧布利多,後者了然地點了點頭。
“這瓶酒是誰給你的?”鄧布利多再次詢問。
斯拉格霍恩愣了一下,雙眼快速地轉動着,皺起了眉頭,“我……我不太記得了,但本來是想送給你的,阿不思。”
離開醫療翼後,斯内普和鄧布利多一路無言,默契地一同走上了通往校長室的樓梯。
等校長室的門被再次掩上時,夜色已經籠罩了整個霍格沃茨,室内一片漆黑,隻有鳳凰福克斯整理羽毛的輕微聲響回蕩着。鄧布利多長歎一聲,擡手點燃了燭火與壁爐的火焰。然後,他将一把格蘭芬多之劍擱在架子上,另一把則藏入了挂滿畫像的石牆暗格裡。
鄧布利多轉過身,臉上比之前更嚴肅了幾分。斯内普隻是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明明滅滅的光撲了過來,映出了一張棱角分明的臉。
“西弗勒斯,仔細聽着。時間不多了,有些話我必須告訴你。”鄧布利多嚴厲的語調裡滿是不容置疑,“不要打斷我,也不要反駁。到了某個時刻,你必須把我今晚對你說的話,告訴哈利。”
斯内普冷漠地看着他:“告訴他什麼?什麼時候告訴他?”
“到了某個時候,伏地魔會為他的那條大蛇擔心。”鄧布利多停頓着,目光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