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什麼又覺得你做得到呢?
明明你隻要動手,我就絕對沒有勝算的。
阿妤想知道,眼前這個人的想法,想知道她在堅持什麼。
她的思想陷入一片混亂,她想在這混亂中找到一點思緒,哪怕是一點。
指尖上溫熱黏膩的觸感,和鼻尖萦繞着的血腥味都讓她惶恐不已。
阿妤将手抽出來,猛的推開顔白。
阿妤突然害怕起來,這麼重的傷,她要是死了怎麼辦?
她現在很不希望眼前這個人死掉。
“……對不起。”顔白被推開時卻還在向眼前的人道歉,聲音都顫抖着,她悔恨是自己沒能保護好阿妤,讓她承受了這些不該她承受的痛苦。
失去了支撐點的顔白,身體瞬間失去平衡,就這樣毫無防備地撞擊在堅硬的休眠倉上,發出一聲沉悶的巨響。
猛烈的撞擊讓顔白感到一陣劇痛襲來,仿佛整個背部都要被撕裂開來。她試圖用手撐起自己,但卻發現雙臂如同棉花一般無力,根本無法承受身體的重量。
顔白靠在休眠倉邊,臉色變得蒼白如紙,此刻的她,連站立起來的力量都喪失殆盡,隻能靜靜地靠在那裡,喘息着感受着疼痛的蔓延。
阿妤又突然很後悔自己的這一舉動,沖上前去查看顔白的狀态。
阿妤的慌張讓顔白心底高興不少,起碼她還在意自己。
顔白伸手撫上阿妤的臉頰,“咳咳……你看,你不是感染者,你會擔心我……這就是最好的證明。”
視野開始變得模糊,顔白知道這是身體極度虛弱的表現,但她并不在意。
她隻想多看看阿妤,記住阿妤的樣子。
死在阿妤手裡,也算是自己糟糕一生中的一點慰藉。
一直放在懷裡的照片不知道什麼時候掉了出來,落在顔白手邊,她下意識蓋住。
那張屬于她和阿妤的合照。
阿妤手快,在顔白要蓋住的瞬間将照片抽了出來,拿在手裡端詳起來。
照片右下角用清秀的瘦金體寫着五個字。
「小鳥和槐樹」
顔白擡起的手不受控制的有些顫抖,想将照片拿回來,阿妤死死的抓在手裡,顔白沒有扯動分毫。
自己要死了,如果照片留給她會給她帶來傷痛的話,那這種可能性就得扼殺在這裡,阿妤不需要為這些事難過。
看着阿妤盯着照片發愣,顔白覺得這樣也挺好的,阿妤會記自己一輩子嗎?如果可以……如果可以的話。
那是一份滿藏在心底,久到懷念,久到遺憾,久到忘記不敢承認的愛。
當這份情緒得以重見天日時,帶給顔白的隻有無盡的傷痛。
顔白看着阿妤,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從來沒有忘記過,隻是習慣了逃避。
槐樹永遠等不來屬于它的鹄妤鳥。
顔白也等不來那個屬于自己的阿妤。
出于自己的私心,顔白看着阿妤喃喃道:“我隻希望你……平安、快樂。”
但她不想以任何名義困住阿妤。
任何需要付出的事情,自己來就好。
隻希望阿妤能平安快樂。
阿妤看着手中的照片,看着照片後面的人。
聽着這句耳熟的話,以前似乎也有人這麼說過。
同樣是瀕死的狀态。
同樣是……這個人。
「阿妤,你要平安……快樂。」
這句話在腦海中重疊、回蕩。
究竟是什麼原因,能讓一個人心甘情願的為自己死第二次。
阿妤拍打着自己的腦袋,試圖通過這樣的方式來獲取一些可行的記憶。
顔白卻伸手,制止阿妤的行為。
顔白并不想因為自己的原因給阿妤帶來煩惱。
她的小鳥應該是快樂的。
如果自己無法再守護着阿妤,給她帶來的隻有傷痛,那就說明自己到了該離開的時候。
可平靜的表情下是無法遏制的情緒,顔白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對阿妤說:“别這樣……别難為自己,忘記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想替阿妤臉上的血漬擦幹淨,可惜越抹越多,她隻好道歉。
“隻是……很抱歉……把你的臉弄花了。”替她将散亂的發絲理整齊,“頭發也長了不少……”
顔白又如同往常一樣,摸了摸阿妤的腦袋。
“……真想在多看看你,多陪陪你……”
阿妤想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不求回報的對自己好。
自己究竟遺忘了什麼事情。
阿妤突然開始不受控制的流眼淚,哪怕她知道這跟眼前這個人有關,開始驚慌失措起來。
顔白的動作就如同一個錨點,讓阿妤空洞的心,如同幹涸季節的一場雨,記憶在一點點恢複。
内心強大的不甘喚醒了往日的回憶。
記憶猶如潮水,湧進阿妤的腦袋。
她想起了被自己遺忘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