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月取出不鏽鋼盆,笑道:“你知道我要回來嗎?”
“你不說,我怎麼會知道。”沈麗秀将袋子中的魚取出,掰開了水龍頭。
一點都不像個疑問句。
沈初月打趣的語氣問:“那我回來,你高不高興?”
十七歲時的沈初月,從未有過叛逆期,委屈自己讨好所有人,可偏偏說不出溫柔的話。
可此刻二十二歲的沈初月,笑中含有深意,不再優柔寡斷。
沈麗秀一刀側切,取出魚的内髒,着實心軟下來。
卻佯裝成不在意的模樣,慢悠悠說着:“你高興我就高興咯。”
刀刃側躺,剔除魚骨。
沈麗秀把魚肉切成一片片,緩緩吐言:“所以你真的被人包養了嗎?”
沈初月莫名其妙地笑了聲,目光望向遠處的邱霜意,将聲線提高了幾絲:“什麼啊,我這兩個月都是和邱老闆在一起的。”
彼此的視線落在一條直線上,邱霜意的眉眼,竟讓沈初月感到安心。
她的一側梨渦淺笑着,可緩緩卻又退了色。
沈初月輕輕吐出幾個字音,分明隻有沈麗秀聽得清:“你能不能相信我?”
可她并等到聽見母親的回複,隻好拿不鏽鋼盆,盆裡的豆角晃動,走向客廳。
故意來到邱霜意身邊,坐在沙發上偷偷蹭了蹭她的肩膀:“挪挪。”
邱霜意看着她:“需要幫忙嗎?”
“掰豆角會嗎,去兩頭。”沈初月取出一條長豆角,本想做個範例,可指甲被剪得太過于圓潤,沒有一絲白,指腹隻能在豆角間打滑。
沈初月最後隻能指節比劃長度:“差不多這麼長。”
她故作揶揄,唇角抿了抿:“邱霜意都怪你,我沒指甲掰豆角了。”
“那我來,”邱霜意被逗樂了,一把将不鏽鋼盆擺在自己面前,又不忘提醒沈初月:“你就别抓你自個。”
或許夏日的空氣燥熱,老舊風扇吱呀響,蟬鳴從未有一刻變得安靜。
沈初月脫下開衫,肩後那隻湛藍的半翅藍蝶展現,遠看點綴在白裙間,素雅又撲朔迷離。
恰逢沈麗秀剛走出來時便瞧見。
街坊有人傳言沈家姑娘在西區坐上了高檔的商務車,也不知道是被哪個幹爹收養。
分明不能生育的女人要用什麼招式來讨好大款的芳心。
若是透過薄黃的開衫,沈初月的藍蝶紋身暗藏在肩頭的角落上,無人知曉。
可此刻褪去朦胧的遮掩,再仔細端詳,那蜈蚣般的疤痕會浮出,成為蝴蝶翅膀韌筋的其中一條。
沈麗秀心如刀絞。
多年前當面對舉刀的父親,這孩子明明害怕得雙手顫動,卻偏偏站在母親面前,把母親牢牢抱緊。
鮮紅染遍淺薄的襯衣,而在這孩子昏迷的前一秒,指腹溫柔擦去母親眼尾欲将落下的淚。
此刻,這倆姑娘坐在一起,聽着風扇扇葉咯吱咯吱,莫名其妙地談起過往。
沈初月将掰好的豆角放入不鏽鋼盆中,好奇問道:“你以前怎麼知道我喜歡湯圓的?”
“高中班級午休的時候看到你流口水,”邱霜意雙手揉着豆角,在指節上打圈,“問你在想什麼,你說想吃湯圓。”
“我睡覺流口水嗎?”沈初月眉毛擠得一高一低,像猴子跳舞。
直到看見邱霜意忍不住笑出聲,沈初月才發覺自己又被耍了,用長豆角抽了一下她的手臂。
沈初月沒想到這女人這麼壞:“你怎麼這樣?”
“是啊,我怎麼這樣。”邱霜意點點頭,故意反向譴責。
沈初月本努力想着揶揄她的話,可風吹動邱霜意額前的碎發,從容蕩漾。
恰巧目睹她的笑。
也恰巧怦然心動。
“阿月。”
難得溫柔的聲音。
“今天晚上住這裡嗎?明天早上給你煲點好吃的。”
沈麗秀開口,沈初月轉頭看向她,手中的豆角正巧掰到一半。
她并沒有多想,直接點點頭,又望向在掰着豆角的邱霜意。
面前人大緻比劃豆角的長度,随後掐斷,周而複始,有些笨拙。
沈初月偷看了她好幾眼,感慨好可愛。
“邱老闆要住一晚嗎?”她笑道,碰碰邱霜意的手臂:“我媽媽做飯很好吃。”
她确實在内心裡使了點壞心思,将頭偏向邱霜意。
淡然薰衣草的發香會勾得人心癢癢,沈初月的指腹豎立,在她的手臂間不留蹤迹地爬行。
“雖然呢,我的床不大,但兩個人擠一擠,其實也還可以。”
沈初月靠在她的肩膀,又壓得隻剩下鼻音。
邱霜意的耳根泛起薄紅,豆角掰下的聲響居然有點吵。
“順便,來驗證一下我到底睡覺會不會流口水。”
沈初月的下颚在邱霜意的肩膀邊轉了半圈,能看清邱霜意脖頸間泛起的細汗,淺褐的小痣。
這麼看着她,挺好的。
「如果你真的愛我,就更好了。」
“沈初月。”邱霜意提醒她。
或許是太天真,想讓幾個吞吐的字音克制住失控,可内心中翻湧滾燙,會讓人不由自主,會讓人目光迷離。
“邱霜意,我現在……”
沈初月逐漸靠近,裙擺蹭了蹭她的小腿,聲音變得像是泡了一夜的柔骨水,在她耳邊厮磨。
她的指節緩緩穿過邱霜意的手指縫隙,而角落的綠蘿枝葉茂密,開得正盛。
“很想很想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