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長的耳線在不經意間晃動,銀波粼粼。
慌亂而溫淡的餘光下,沈初月那笑起僅僅隻有一側的梨渦,卻是極具令人失控的誘果。
彼此都快淡忘了,原來她們的相遇具有保質期。
邱霜意長睫驚顫,呼吸變得短促,字詞也顯得晦澀蒼白:“沈初月,你這麼想走嗎?”
時間是柄溫吞的刀刃,觸碰到潰瘍便會反複摩挲疼痛。
不輕不重地、又不偏不倚地直指人最脆弱的軟肉,翻攪人的心窩。
“那麼你呢,”
沈初月壓着氣音反問她,聆聽逐漸共鳴的心跳聲。
掌心不經意在面前人的纖腰上蔓延,觸感輕緩而力度溫厚,溫熱的氣息幾乎要噴在對方的肌膚上。
她本想好好說出這句話,可不知為何喉間哽咽,将一句話打得瀕臨破碎:“希望……我留下來嗎?”
「她自然與我有靈犀般的默契,可我也知道這是強人所難。」
沈初月擡眼望她良久,面前确确實實是曾經無數次回想過的老舊人。
太清楚她眉型的形狀,垂眼間濃睫落下的影。
淡粉細嫩的唇珠,以及慌亂時喉嚨細微的顫動。
那變的是什麼呢。
「我記得是她來招惹我的。」
沈初月莫名感到酸澀。
「我深知我的生活是退了色的、慘淡的畫布。」
「而此刻,有我拼命想要的、唯一鮮豔的色彩。」
“逗你的。”
「可對她來說,太不公平了。」
沈初月看着面前人怔忪的模樣,指節輕微勾了勾她的鼻尖,倒是有意思的很。
她輕微踮腳,頓時吹了一口氣,邱霜意的碎發随之微微動了幾絲。
沈初月尚且得意笑道,眼睫慵懶:“我問你的那些問題,我其實也沒那麼想知道。”
“很晚了,早點休息。”
沈初月收回将面前人捆住的雙手,又撥弄長發落在身後。
淡藍的睡裙貼在纖腰間,裙擺張揚,蕩起浪花一般的弧度。
她趿着拖鞋,轉身正要從門外走時,身後邱霜意蓦然将聲音擡高一絲,她說:“下周我值班,和我一起。”
沈初月并沒有立刻回頭,暗影裡她釋然一笑,随後轉過頭,眉眼都是惬意:“好。”
發絲随着沈初月的方向擺動,猶如絲緞般發亮。
可邱霜意又凝望她,耳根的绯紅還未退散,聲線有些嘶啞:“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你說的,隻告訴我一人的秘密是什麼?”
沈初月笑得輕松,雙手交握在身後,連裙擺都在轉圈圈:“會告訴你的。”
“早點休息,”她扣住門栓,身後的明燈點綴黑夜,銀白耳鍊滑過秀美的鎖骨:“祝你好夢。”
淡藍的身影擁入黯夜間,黑暗都變得柔和。
夜來夏風格外溫柔,月色落在她的肌膚。
沈初月蹦蹦跳跳下了台階,裙擺飄逸,在月光下泛起流光溢彩。
而半邊瑩白肩膀的那隻半翅藍蝶紋身,在暗夜裡猶如展翅翕動。
當她回頭望向會客别墅扇透光的玻璃門時,邱霜意就站在門後。
漣漪的目光也同她一般相互注視着,不經意流露出的心事,卻被沈初月瞧得一覽無餘。
沈初月沖她笑,眉眼彎彎,毫無保留。
那隻有一側的梨渦,深陷着,沉淪着,在黑暗裡被吞噬得模糊不清。
沒有人看見沈初月眼眸間不經意漫出的濕潤,與眼尾淡然的那抹紅。
連月光也沒有看見。
「邱霜意,好奇怪,我記得我曾經是恨你的。」
半山民宿的夜風總會帶有惬意,暗藏住了秘密。
—
直到回到房間内,沈初月快速扣緊了門,恍然靠在了門後。
淺淡的薰衣草在空氣裡遊蕩擴散,讓人喧鬧的情愫逐漸冷靜。
沈初月将細哽聲吞下,随意绾起秀發。
當冷水過臉,熱霧彌散的鏡面那雙琢磨不定的瞳目,又變得難言的委屈。
手機屏幕亮起,她輕瞥了一眼,隻是這次并不是邱霜意的消息。
母親發來一條語音,僅僅隻有四秒。
空氣間的熱霧消散得比想象中的要快得多,沈初月點開那條語音,感到身後冷汗淋漓。
透過光滑的鏡面,沈初月又看清了脖頸上醜陋的紅疤,手指根本控制不了地瘋狂顫動着。
她正想要握住一旁的香薰玻璃瓶,可霎時碰觸時指節一轉,卻眼看玻璃瓶在地面炸開又飛濺,香薰水殘痕銀光般綻落滿地。
沈初月恍惚片刻,顫抖抽搐的目光注視此片狼藉。
可隻要雙眸輕擡,那鏡子映射出的渾濁瞳目将要她一并吞下。
母親一字字咬得太清楚。
“你要是再藏着錢不給我,我就死在你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