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會客廳内,熱牛奶的氤氲緩緩上延。
沈初月倚在桌邊,安靜注視阿薩哼着小曲,目睹這孩子在筆記本電腦上整理周邊景點的表格,又查看來訪的反饋郵件。
空氣膨脹着阿薩剛烤好黃油面包的奶酥香,沈初月指節不自覺在桌面輕敲,與牆上時鐘指針的節奏碰撞。
她的目光泛起剔透晶瑩的光暈,沉思許久,緩緩啟唇:“阿薩,你認識睿睿嗎?”
“知道啊,孟姨家的孩子。”
阿薩轉眼笑容洋溢,敲着鍵盤的動作遲遲未停。
沈初月又靜默片刻,細眉微微蹙起,小心打探:“那孩子,你知道多少?”
“嗯……知道的也不多吧,孟姨總會帶這孩子去各地有名的畫展吧。”阿薩晃了晃腦袋,沒有發現話中有什麼問題。
她回想來往客戶朋友間的談笑,一縷發絲在指節間玩轉:“聽說前段時間去國外旅遊給小孩子開拓眼界。”
而她再回看沈初月,才發現面前人不經意流露出的黯淡神色:“怎麼了,初月姐?”
盡管牛奶溫熱得恰到好處,可沈初月卻還是感到一絲涼意。
她垂下頭,笑得有點勉強:“我這幾周再給睿睿做陪畫老師。”
“那很好啊。”
阿薩揚眉,好奇湊近,低聲問道:“不高興嗎,初月姐?”
藏不住的酸澀是被攤開的秘密,在空氣間漫無目的飄浮,卻久久糾纏揮之不去。
沈初月眼眸顫動,她聲線細微,苦笑回答道:“我的水平跟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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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霜意回來的時候半山已經隻剩下幾絲燈光的照射,而當她回到會廳時,室内的燈光還未熄滅,隻有沈初月一個人。
沈初月一手撚花,漫不經心擡眼凝望着她,安靜,沒有任何波瀾。
邱霜意将脫下的外套折在手臂間,嘴角擠出幾絲笑:“還沒睡嗎?”
沈初月沐浴過了,淺藍睡裙貼在瑩白的肌膚上。
淡然的花香萦繞,蜜糖味的空氣俏皮自然,泛起粉紅的酸甜。
“睡不着。”她也同邱霜意笑了一下,随意翻了幾頁書。
頁角在指節卷過,沈初月語氣慵懶:“我以為你要很晚才能回來。”
“很晚是多晚?”邱霜意走向桌台,接了杯熱水。
沈初月想着一般酒館營業時間,最後還是選擇往含蓄方面說:“嗯——淩晨一兩點吧。”
邱霜意瞥了一眼手機屏幕的時間,晚上十二點零一分。
若是今日她晚回來,或者不回來了,沈初月也還會這樣等嗎。
邱霜意邁步間散出沉悶的低音,漫不經心卻又蘊藏深意,她試探道:“你在等我嗎?”
她抛下魚鈎,鈎間是豐富的誘食。
可對方卻接得很輕易。
“是啊。”
沈初月點點頭,側臉被燈影勾勒的輪廓清晰,比夏風更加溫柔。
魚鈎換了方向,卻沒了餌。
邱霜意霎時說不出話,感覺到細膩的鈎針在摩刮咽喉最薄的皮膚,有點不服氣又問道:“要是我不回來了呢?”
沈初月笑了一聲,及時認栽,大方承認:“我不知道。”
她的唇角微微擡起,雙手交疊枕在下颚,左眼尾的痣在幾絲碎發間愈發耐人尋味。
松弛平靜,又渾然天成,美得不合時宜。
是邱霜意忘了,沈初月從不怕犯錯。
沈初月盯着邱霜意的馬克杯遲遲懸在手中,還有些笨拙的模樣。
“我問你的問題,你什麼時候給我一個準話?”
她将書本閉合,放回一旁的書架上,纖薄的瞳目讨好般等待面前人的回答:“能不能帶我去?”
邱霜意将馬克杯放置桌面上,眉間微微蹙起:“好好假期不打算去休息一下,倒是想着和我一起,這是什麼理?”
沈初月确實猜到她會這麼說,便緩步走到她面前。
沒有嗅到一絲煙酒味,唯有淺淡的清茶彌散。
拖鞋在地面發出細微的聲響,彼此的距離逐漸逼近。
“我就想去看看你工作是什麼樣子的。”
難言的情愫暗藏在瞳目中靜靜發酵,她收回了嘴角弧度,取而代之是尚有落寞的神情。
沈初月的手臂向前伸屈,頓時伏在邱霜意身後的桌角,将面前人囹圄在狹隘的方寸之間。
她并沒有邱霜意高,偏偏差了半截。
可就是這樣,沈初月向她開了個玩笑。
她的手霎時攀緣在邱霜意的細腰間,隔着淡薄的衣料也能感受到面前人肌膚的輕滑。
也能感受到對方遽然一顫,内收腰際的慌亂動作。
“邱霜意,我在半山不過也就兩個月,時間一到我就走。”
沈初月緩緩輕靠,彼此的眸光迫近。相互交纏在一起,快要聽見慌亂的心跳。
衣料摩擦着衣料,一退,又一進。
沈初月的長睫随着呼吸輕緩顫動,朦胧的,撲朔迷離的。
而面前人,恍惚間卻怔愣片刻,手指本正要落在桌旁,碰巧覆蓋到沈初月突起的骨節,又立刻彈簧般收回。
邱霜意遽然一顫,啟唇微張,咽喉間細微滾動,卻難言一個字。
在淡然的光線潤色間,她注視到沈初月耳根透出的薄绯。
除了脖頸間幾絲紅痕外,其餘肌膚粉白稚嫩,皆如毫無瑕疵的水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