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價的口紅痕迹沾在鋁罐邊,細看還遺存點點紅暈。
沈初月微微擡頭,天鵝頸卻遮蓋不住數條傷疤。
那藍莓味的果酒頓時綻開在味蕾,酸澀又有強烈的酒精氣泡,刺激理智的每一條神經。
她沒有喝過這種酒,隻是覺得比之前喝過的那些劣質的酒精好得太多。
窗外晚霞早已褪去,留下皎月懸挂枯枝頭,細微弧度是一道淡然的吻痕。
延展不可言說的秘密,與黯然滋生的情愫。
而邱霜意擡起眼,平靜注視她飲酒時吞咽的線條。
太過于張揚,誘人采撷。
邱霜意知道内心深處什麼在灼燒,不經意會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響。
可面前人恍惚間是住在海面,波光粼粼的月影,看不見她滾燙的,快要躍然紙上的火舌。
“謝謝。”邱霜意最後低聲說兩個字。
僅僅是兩個字,用去了她所有力氣。
或許是生理期獨有的墜痛感拉扯,又或者是四年未見的若即若離。
這讓邱霜意的理智變得恍惚,影影綽綽,又碾轉複明。
邱霜意很清楚,她們彼此之間有一條沉重的分割線。
她看着沈初月一口氣将酒罐擡起,又見她喝得太快,嗆得有些咳嗽,眼尾绯紅。
“但……”邱霜意不禁調侃:“這麼喜歡喝别人剩下的酒嗎?”
“想嘗嘗。”
沈初月不慌不忙,用手腕抹去剩餘的酒漬,藍莓酸甜覆蓋住酒精的猛烈。
“怕你偷喝,然後痛經。”
她語氣太過于平常,沒有任何慌張。
沈初月握着酒罐,向邱霜意的方向擡手敬了一下,晃了晃手中的酒罐,果酒在鋁制罐中發出細微嘩啦聲。
明明那聲響不算喧嚣,那此刻喧嚣的是什麼。
身後的落地窗将沈初月的背影反射,隻要她輕輕擺手,她背後那隻半翅藍蝶紋身也在煽動翅膀。
湛藍的,栩栩如生。
一點點擺動,預示方寸大亂。
邱霜意沒想到面前人的回應這麼利落,竟然讓她有那麼一瞬詫異,可随後邱霜意嘴角露出不太清明的笑。
“借口。”邱霜意的聲線輕飄飄。
沈初月不認輸,眉眼露出幾絲倔強,偏要噎她:“可你又不會介意。”
那話還未落地,她将最後一口酒飲盡,順手将空罐丢入垃圾桶中。
力度不小,當酒罐丢入時,發出哐當巨響,那垃圾桶還被迫轉了兩圈。
邱霜意才意識到,面前人有些情緒了。
沈初月耳根泛起薄紅,雙眸亮晶晶的。
指節扣住桌角,能看得很清楚突出的青筋。
她自诩懦弱悲切,但隻有面對邱霜意,真正的反骨才能露出水面。
那是沈初月渾身上下,最硌人的,唯一的硬骨頭。
耳邊回響起前幾小時阿薩說起的那些客人姐姐們,定是來找邱霜意。
—“邱姐,袁姐問你今晚要不要去……”
阿薩口中的那些姑娘,和邱霜意,又是什麼關系。
“是不是對誰,都不會介意吧?”
沈初月唇角抽搐,想說的話瞬即脫口而出。
而她忘了覆蓋住尾音的顫抖,彌散在空氣中清晰顯現。
能和自己同吃一顆草莓,同喝一瓶酒,邱霜意都沒有任何意見,做到如此坦然。
卻坦然得讓沈初月害怕。
那麼面對其他女孩呢。
她害怕此番隻是一場鬧劇,一場隻有沈初月在認真的鬧劇。
她不在邱霜意身邊的那幾年,邱霜意也是這麼坦然面對其他姑娘嗎。
有點生氣,有點局促,還有點……
沈初月愣了愣,停頓半刻呼吸。
還有點嫉妒。
或許比一點還多一點,酒精順着神經攀緣,占據、吞噬最後的理智。
那不能見光的、勝似暗物質的情愫,潛伏在她心裡的某個角落,暗藏得染潮發黴。
讓她不由自主,讓她變得貪婪。
好奇怪,沈初月一點都不喜歡這樣的感受。
偌大的會廳内,窗外風聲穿堂,剛洗淨的玻璃杯還挂着水珠,晶瑩剔透。
邱霜意雙眸平淡,泛起漣漪的潭水。
她緩緩起身,将熱水袋放在沙發上,走到沈初月面前。
“不是這樣。”
“我從來沒有和别人。”
詞句從邱霜意的齒間滾落,太過于輕柔,似乎是呢喃的自語。
她愈走近一步,沈初月卻下意識退後一步。
“什麼?”沈初月驚了半瞬,頓了頓。
“這也是我,”
邱霜意雙眸半阖,她的瞳孔一清如水,沒有任何壞心思。
她走到沈初月面前,而正當沈初月想要退一步時,她握住了沈初月的手腕向外拉扯。
恍惚間,僅剩有限的空間被縮短拉近,呼吸在此間變得慌亂局促。
紅得快要滲血的耳根下,沈初月感受到面前人埋在她的頸窩中。
微熱的氣息散在肌膚上,像是折磨人的小蟲,一點點啃噬最後完整的好皮膚。
“我的,”
鼻尖萦繞薰衣草的幽然,邱霜意側頭時發絲糾纏在一起。
“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