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執鷹回家後,并沒有問觀影心得。
不問就好,最好是忘了,幼危松了口氣。
因為從那晚之後,幼危沒想到自己會害怕起和那晚有關的一切,包括他要看電影以及寫八百字作文,都會讓他想到火焰,還有惡魔的低語。
做語文試卷時他甚至也會緊張,握着筆的手都在抖,而一旦寫到作文,甚至會抖到握不住筆。
為了裝作什麼事都沒有,幼危隻能選擇不寫作文。
給他補習的語文老師前幾年從重點高中退休,看見他交這樣的卷子,隻是歎了口氣,耐心地問:“作文為什麼又空着了?”
沒辦法,拿高薪教有錢人家的小孩,就是要卑微一點。事實上,老師教過别的有錢人家小孩,他也不想敷衍,可是沒有一個小孩會認真學,他們隻想熬過這一節課。更别提布置下來的作業,沒當面撕了就是給他面子。
如果告訴家長,家長也不在乎,他們通常會說“我家寶貝以後是要出國的”、“能說好話就行了”,之類的。
幼危隻能裝作鎮定的樣子,心裡内疚極了:“浪費時間,有寫作文的時間不如做點别的題。”
老師也拿他沒辦法。
直到下一個周末,又到了每周放松的日子,幼危後悔為什麼要選擇看電影,如果想改成别的活動又不知道怎麼解釋。
雲執鷹最近越來越忙,除了晚上回來得晚,幼危也發現他白天去的不是學校。爸媽對他逼得非常緊,公司每周的股東會議以及每日晨會都會帶着他參加。他們還會帶他見各行各業的朋友,去參加各種應酬。
通常他回家時,幼危已經睡着了,隻有早上能說上幾句話。
幸運的是,過了九點雲執鷹還沒回家,幼危知道今晚的電影不用看了。
但雲執鷹在九點半回來了,喝得有些多了,沒到上次直接倒頭就睡連床上多了一個人都不知道的程度,但也差不多。他回家後直接敲幼危的房門:“選好了嗎?今晚想看什麼?”
幼危因為害怕,都沒讓保姆把電影廳收拾出來,更别提選電影。
他隻是問:“你怎麼又喝那麼多?爸爸逼你的?他不知道你從剛成年,喝不了那麼多嗎?”
雲執鷹沒有說爸爸告訴他,酒量就是這樣灌出來的,多灌點早點習慣。
他關上門走進來,扯着領帶,又問了一遍:“想看什麼?電影廳準備好了嗎?我換身衣服這就下去。”
換衣服來自己的房間?
“你醉糊塗了。”幼危的手在身後死死扣着書桌一角,現在他隻有一種解決辦法,他故意顫着嗓音說,“你去睡覺吧,我不看了。”
雲執鷹沒有再往前走一步:“你怎麼了?”
幼危沒有回答,看他眼神發着顫。
“抱歉。”雲執鷹突然意識到是自己身上的味道,他低頭嗅了一下,濃到像是被潑到身上,幼危就是在這種地方長大的,這種味道會給他帶來不好的記憶。
“你今晚可以晚點過來。你如果還是怕,就把門開着,别過來,我看着你睡。”
幼危是想一裝到底,膽大一點,今晚就不去隔壁睡了,以免被雲執鷹知道他在害怕那天晚上。但他看着雲執鷹的背影,累了一天也依舊筆挺,突然想起來他也才十八歲,今年也隻是個學生而已。
想到這裡,他放棄了念頭,和以前一樣鑽進了他的被窩。
令他意外的是,雲執鷹喝了那麼多,竟然還沒睡着。隻是在他鑽進來時,抓着他的手臂,把他拽進懷裡。
“對不起,我忘記你怕這個。”雲執鷹在他脖頸間呢喃,“我刷了幾遍牙。”
幼危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解釋,他挨打的時候從來不怕被打死,因為酒鬼養父和他的酒臭味在他面前什麼都不是,他隻害怕被雲遮畫完了賣掉,淪為玩物。
但他沒有說,除了害怕,他也不想給雲執鷹添更多的負擔。如果雲執鷹不知道那晚的事,繼續以為他害怕酒精,以後說不定可以少喝點。
于是幼危抱了回去,裝模作樣嗅了嗅:“嗯,沒味道了。”
他這個回應,讓雲執鷹一頓,像是都讓清醒過來,發現自己在發酒瘋,迅速松開手。
第二天是周一,雲執鷹去公司路上順便送幼危去圖書館複習。
幼危在圖書館一直坐到黃昏,收到一條短信。
他這個手機的聯系人隻有雲執鷹,他以為是雲執鷹發消息說來接他,拿起手機一看,竟然是宋西源的。
從黑名單放出來後,宋西源果然像他說的那樣洗心革面,沒有聯系過他,每天認真複習,就算是在圖書館,也隻是點頭打個招呼。
但今天宋西源沒有來。
宋西源:【在不?那個,叔叔他昨晚到我家找我問你的地址,我沒給他,他沒說什麼就走了。我以為他就是突然抽風問一句,沒想到今天我去上班,他竟然在後面跟着我,剛才來又來找我要你的地址,不然他就去找經理鬧。】
他給拍賣會打工,最怕的就是鬧事,影響客人,酒鬼這一招簡直要了他的命。
【今天隻要拍賣會結束,我就能賺夠賠款了,他這麼一鬧,我别說賺不到錢,萬一惹上客人,說不定還要賠,你不知道,來這邊的都是大人物。】
【我該怎麼辦?】
幼危恨過很多人,他最恨的不是私心調換自己和雲執鷹的養母,而是酒鬼養父,成天打他,現在還能拿着用他換來的錢四處潇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