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歲生日這天,幼危才知道,自己不是賭鬼的兒子。
那個整天隻知道喝酒、賭博以及家暴的男人不是他的親生父親,這是他十八年來最好的生日禮物。
幼危看見酒鬼暴躁地沖過來,他下意識舉起手擋住臉和身上脆弱的地方,但這次酒鬼沒有動手,而是把他丢進房間,反鎖上門。
他的房間,是隻放得下一張單人床的陽台,角落裡堆着紙殼和空塑料瓶,上面挂着陰幹的衣服。
他被關了五天。
這五天裡,幼危趴在冰冷的門縫上,看酒鬼唾沫橫飛地讓一個衣着考究的男人拿錢。
那是個中年男人,是他親生父母派來的人,眼角有不明顯的皺紋,看起來卻像是隻在電影裡才能看見的精英人士,西裝革履,談吐優雅。
而酒鬼眼神裡全是貪婪,舉止粗暴,三句話必帶髒字。
他的養母,瘦的隻剩下一把骨頭,眼角帶着淤青,低着頭坐在角落裡,不敢說一個字。
酒鬼讓幼危的親生父母拿錢,支付這十八年吃喝住的費用,付清“夥食費”,才能帶走他。
最後酒鬼成功要走了一百萬。
幼危很開心,不是因為他的親生父母有錢,而是願意花錢買回他,親生父母一定會很愛他的吧。
酒鬼滿意了,他怒斥沒眼力見的養母去開門,幼危以為終于能回家了,但沒想到酒鬼又抓住他,再次反悔。
幼危看見酒鬼露出更加貪婪的臉色。
“想帶他走,可以,我親兒子什麼時候回來他就什麼時候走!”
“你們想要親兒子沒問題!拿我的種來換!”
中年男人的臉上也露出厭惡的神色。
什麼親兒子不親兒子,對酒鬼這種人,說出這種話,無外乎換個借口要錢。
他喝了一輩子酒,心肝脾肺全是病,在這時候腦子竟然格外清醒,這輩子就聰明了這一回。
他知道對方是兩個兒子都想要,而這兩個籌碼都在他手裡,他準備要兩筆大的,狠狠發筆财。
這次談判很快,酒鬼的開價中年男人一口答應,看他的表情,像是酒鬼要再多都沒問題。
五百萬。
幼危一愣,假少爺比自己“貴”,貴得毫不猶豫,自己根本沒法相比。
酒鬼笑了,露出一嘴黃黑的牙:“不愧是我的種就是值錢!”
幼危終于能離開這個可怕的地方,他想至少帶件衣服,而不是這樣什麼都沒有,連手機都沒有,可是看見酒鬼猙獰的臉,他又什麼都不敢說,跟着中年男人走下樓。
城中村到處是陰森潮濕的握手樓,馬路邊停着一排一模一樣的豪車,圍觀的男女老少看起來非常想上前,但四周的保镖卻讓他們不敢伸手。
上車時,幼危最後看了一眼,這個老舊的城中村,依舊散發着腐臭味,但他知道他的苦日子終于到頭了。
車輛駛入馬路,彙入車流,越行越遠。
“我是雲家的管家,姓湯,小少爺可以直接喊管家。”這是中年男人對幼危說的第一句話。
管家坐在副駕駛,用後視鏡觀察後座的單薄少年,他嘴裡明明喊着少爺,語氣離卻沒有任何敬意。
隻是幼危聽不出來而已。
“先生夫人不适合來這種地方,才安排我來,希望少爺能夠理解。”
“我知道,我理解他們的。”幼危說。
他的親生父母怎麼能來這種地方,和酒鬼夫妻見上一面,甚至說上一句話都是侮辱,他們确實不該來。
隻是就算沒親眼見過,也應該知道他過得是什麼樣的生活吧?會更疼愛他的吧?
幼危不要什麼富貴的生活,他想要父母愛他,會輕柔地撫摸他的頭,會送他上學,像所有正常家庭一樣。
路上,管家也告訴了幼危他的親生父母是誰。
雲家在全國富豪榜上有名,家主雲先生有三個兒子,都是人中龍鳳。
大少爺是聞名全球的畫家,二少爺是叱咤金融街的新秀,用所有優美的詞語形容他們都不夠。
“二少這些日子不在國内,隻有大少在家。不過大少創作期間,任何人都不能去打擾,。”管家沒有聽見回答,眼裡閃過一絲害怕,“小少爺!請務必記住我說的話!”
幼危趕緊說:“好,我記得了。”
接下來管家談起三少爺雲執鷹,這時候他臉上浮現出驕傲的神色,誇耀了很久,從學業到體育成績……
幼危高中沒有念完就退學了,一天打三份工,每份工資沒落到他手裡就會被酒鬼領走,他的高中班主任可惜這個好苗子,曾經來家訪,卻被醉醺醺的酒鬼狠狠羞辱了一番。
班主任在嘲笑聲中走了,看着他的背影,幼危知道他後悔來這一趟,而且這輩子都不會再來了。
幼危的手指死死擰着衣服下擺,不用直接說,他也知道,這位三少爺就是和他抱錯的人。
他知道比不上,但他們既然這麼喜歡假少爺,也會很喜歡他的吧。
幼危惴惴不安地想,爸爸媽媽還有兩個哥哥,一定會很喜歡他的。
兩個小時後,他們回到雲家。
雲家在郊區的山間有一棟别墅,地處僻靜,最近的鄰居在兩公裡外。
别墅前的花園有專業園藝師打理,看起來像無價的藝術品。
幼危走下車,站在别墅門前,發現裡面好像沒有人。
沒有人等他回來。
“先生夫人工作很忙。”管家在他身後解釋,理所當然道,“少爺不知道,整個雲家上百人,大大小小幾十家公司,重擔都在先生夫人身上……我想先生和夫人,肯定是想親自迎接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