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祥去玩貓了,胤禛隻好看起折子。昨日才想起糧倉漕運事,今日漕運總督張大有的折子就上來了,折中奏報糧船過閘數目。看到此事,胤禛便想起沁水漫溢,自己已是派人去探查全國各處受影響情況,漕運大都無事,不知張總督要怎麼說,隻見折中稱:“今歲江浙四省糧船共五千六百餘隻……臣督率弁丁。日夜催趕。至六月三十日止。共進台莊閘船三千四百餘隻。共過韓莊閘船二千六百餘隻……再欽差吏部侍郎臣傅紳、副都禦史臣李绂于六月十九日到八閘内與臣協力催趱數日……”确實并無大影響,胤禛滿意批到:“覽奏大慰朕懷。前據石文焯奏報。沁水漫溢。堤被沖決數十餘丈。由去歲故道直瀉鹽河等情。朕深為憂慮。恐複如去歲。或緻有礙運道。今見所奏。安瀾無事。蓋沁水雖泛未奪黃水之溜。”今日心情好,更感一切順遂,胤禛一時覺得天地神明真是很眷顧自己,從來不迷信的他,看着窗外光景安甯,一片天朗氣清,心頭也是生出對冥冥中物的感恩來,随手複批:“此誠天地之大慈。爾等實心任事之大臣感格神明之垂佑也。朕深為之慶幸。”
張大有在另一折中又奏為欽奉聖谕事:“六月十六日廣東瓊州總兵臣張耀祖到台莊閘傳皇上密旨。雲山東閘河水淺。總漕張大有切不可過于着急。身子也要緊。他為臣能盡臣職。朕自然有為君之心……”胤禛做皇子時,到了一個地方,總會去看看各路運輸,所以對山東漕運事也是有數,于是前些日子,面見廣東總兵時,知道他要去台莊,便順便讓他叮囑張大有幾句。張大有為官很是努力幹事,胤禛做皇子時便見過其人,這人往往勉勵沖着自己辦事,聽聞身上已帶了不少疾患,都怪那太過着急的性子。胤禛對切實做事的官員,都能多一分關注,想到就會讓對方勞逸結合,不願竭澤而漁,畢竟找到個好官實在不容易。胤禛看到這,自然也能再想着給他加點獎賞:“連歲運官、旗丁之勞苦。朕所悉知。今歲參罰。朕自然盡行寬免。密之勿宣。”又在張總督所寫的“臣惟有夙夜匪懈”旁邊溫和關切:“量力而行。體朕惜爾之心方是。”
才寫完,胤祥抱着貓回來了,向胤禛感慨道:“這貓最近都吃胖了,我抱一會兒就吃力。”胤禛看向胤祥,給出誠摯的建議:“用手提在它脖子上就行了。”胤祥手上的小吉又叫了一聲,胤祥馬上幫它回複:“你看,它說不行。”胤祥才站到胤禛身前,小吉立馬就跳到了胤禛身上去,很輕地很小心,還是讓胤禛腿痛了一下,胤禛立刻将它揪了起來:“果然胖了。”胤祥叉腰憤怒:“虧我還陪它玩了一會兒,原來是想往你身上撲。”說着胤祥拉起胤禛的另一隻手,“也不知道皇上什麼魅力如此。你這樣揪它,它倒是喜歡。真是活該。”說着又撓了一撓這貓的肚子,看它整個卷了起來。胤禛手輕輕一松,就将它放到榻邊去了,接着将胤祥揪到自己身邊,問道:“它在這,另一隻呢?”胤祥回答:“它很閑,到處晃悠,并不是總在睡,所以沒看見。下人們說,吃飯就會回來。”胤禛笑笑:“那王怎麼玩了這麼久?就和這小吉?”胤祥認真回答:“也不是,我看它們窩很亂,還讓人整理了一會兒。”胤禛便又問:“怎麼會這麼亂呢?”胤禛的奇怪問話讓胤祥不想再回答,于是就直接轉移了話題:“皇上都幹了什麼事?”
胤禛倒不糾纏,自己的弟弟如今小心思很多,很喜歡此地無銀,不點破就是了,回了當前的問話:“剛看了漕運總督張大有上的折子。”胤祥知道這個人,去年和胤禛見過這位總督,高大黑壯,讓人看了就知道張飛李逵長什麼樣子,原任左副都禦史,被派去管理漕運一年多了,日日東奔西走,勤勉非常。先皇應沒那麼看重漕運事,派他到地方大概就忘了,但胤禛很看好他,因他總做實事,直言不諱,繼位後就又授他為兵部尚書了。不過胤祥能記住這個人,到底還是因為這個名字太特别,加上他獨一無二的清官形象,更是忘不了,更何況前些日還看過他上的折子。胤祥回憶着,對胤禛道:“對了,前幾日收到他的折子,奏楊村一帶河道預行疏淺事,我當時好像因為什麼事,剛要批複就被耽擱了下,後來沒再回,你幫我在這裡回一下他,就說‘所見甚是。’”胤祥說着還有點不好意思,然而胤禛倒是習以為常也并不驚訝,隻說道:“我記得,當時你說要幫我看,沒拿一會兒就睡過去了,并未批一字,我就抱你去睡了。”胤祥仿佛不是很願意被提醒這樣有點蠢笨的行為,所以随便白了胤禛一眼,示意閉嘴。然而胤禛并沒有閉嘴:“當然,我知道你沒回。我也忘回了,因為,我還要陪你玩。”胤祥很清楚胤禛說的玩是什麼意思,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反駁,隻覺得很對不起這位盡職盡責的總督,慚愧的表情難逃胤禛目光。好在胤禛并未放任弟弟慚愧,繼續善良補充道:“不過後來我已經讓人施行他的建議了,并未耽誤事。”胤祥聽了覺得舒服了,又覺胤禛是在故意調戲自己,随手捶了胤禛一下,轉而爬過胤禛的腿,爬向已經趴在窗邊的小吉,一起休息起來。胤禛見自己的兩隻貓如此乖巧,也不打擾他們,管自己最後在這折子後批複:“爾所奏楊村一帶河道預行疏淺一折。所見甚是。朕已嚴谕施行矣。”
先皇留下來的事,處處都有,近在養心殿,遠到邊地,胤禛有時也會難得心生同情地替某些被耽誤的人痛心。如今看到折中提一事,胤禛覺得很有必要跟胤祥說說,讓他帶着同情心對先皇有一個完整認識才好。“弟,我想起一個故事,不如講給你和小吉聽?”胤祥瞥了胤禛一眼,也不知胤禛又要賣什麼關子,窩靠在軟墊上,答應了:“請繪聲繪色。”胤禛一笑便開始講:“先皇時,河南道監察禦史賀有章,被革職後,還是心懷抱負,向先皇提議招識徑番民為以圖為國效力。皇上很高興,當時便允了賀有章前去安排。賀有章也是個堅強的,并未得到什麼物質支持,就勇敢出發,自備鞍馬,走了許久,才到肅州。到了之後,他也很是積極地,行文告知其處通判毛鳳儀。”講到這裡胤禛停頓了,胤祥倒是來了興趣,抱着小吉坐起身來,看向胤禛:“繼續說,是不是有一番大作為?去和番民熱切交流了?”胤禛微妙勾唇:“然而,幾個月後,不僅沒有一個人來找他,連片紙都未回。”胤祥有點義憤了,“怎會如此,當地官員都在幹什麼。皇上的旨意他們沒收到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