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船後,胤禛并未看出任何變化,本還在心中有所期待胤祥是否在船上準備了什麼,看來是沒有了。然後胤禛又開始猜胤祥是否打算獻給自己什麼,向已經坐在船闆上的胤祥投去了試探的目光。隻見胤祥一身青紗在月下随風微微擺動得輕逸,迎着河風,依靠着船闆上的酒桌,靜靜賞月,如月下仙人。胤禛看得沉醉,也不再想胤祥計劃了什麼,心念弟弟也許隻是單純想回到船上賞揚州月而已。
胤禛自覺輕輕坐到胤祥身側,也順着對方目光賞起月亮,一起看着河面曲曲折折,流往遠方的一片湖區。靜了一會兒,胤祥倒是淡淡開口:“哥哥,再等等。”胤禛微笑,摟上胤祥,溫聲回:“好。”。
約略一刻鐘後,船駛到揚州南郊,熱鬧都退在身後,河水變得很是開闊,船駛得平穩非常,隻時而掀起一點浪潮。明月已經高挂,清冷皎潔,灑下縷縷月光在江面跳躍。胤祥看着,這才轉頭笑對胤禛說:“何處春江無月明。”胤禛了然,大概方才聽到秦觀詞,胤祥便想起張若虛所謂的春江花月夜正在附近。
月下,兩岸漫野芳草,江水婉轉其間,月光皎潔穿過花叢,如冰晶散布,周圍的景物完全陷在了黑夜中。此時遠望,隻覺得江天已相接,隻有缺了一點的弦月高挂空中,冷冷清清。胤祥看着,好像又想到什麼,慢慢站起了身,在夜幕下邁開了細步,月光更是被他微動的青色袍尾篩過一般,在袍底投下淡淡微光,卻也将胤祥渾身照得透亮。這一瞬,胤禛恍惚了,隻覺胤祥如月光所化,飄飄缈缈,好似轉瞬即逝,叫胤禛想抓住,又在此刻不舍擾動那樣的清淨。正這樣想着,胤祥仿佛知道胤禛所慮一般,靠着船上圍欄,淡淡吟道:“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吟完莞爾一笑,看向那孤獨月色,臉色被照得清清白白,帶着釋然的輕松,宛如明月清風般皓然。胤禛跟着起身,走向胤祥,順手握上對方的手,溫柔和道:“代代年年人相同。”胤祥先低眸微微一笑,而後擡眼看回胤禛,眼中似湖水生波,點染開一圈圈漣漪。看胤禛目光清澈,一副淡淡觀賞自己的執着樣子,不覺慢慢湊上,在胤禛唇上作勢一咬,卻隻相交片刻便離開了,笑得更是動人。胤禛也朝胤祥笑着,片刻之間一手已扶上胤祥後頸,一手把着欄杆,從初嘗到細品,從輕輕試探到深深索取,叫胤祥也難舍難分地貪戀着。不一會兒,月下兩人已纏得如火如荼,熱情燒在夜色中,如漁火搖曳不息,照耀着沿江兩岸朦胧在月光中的煙樹,幾乎要充溢整個宇宙。
這夜,兩人難得地在江船上過夜,潮水依舊起起伏伏,船也走得不算安穩,但對于榻上的兩個人來說,這一切大概并不存在,他們單憑心意地沉浸在彼此之中,一遍遍地随波濤翻湧,随江水長流。窗外的景緻從江草過渡到青楓,月從船上方逐漸墜落進胤祥視野,鴻雁在月色裡穿行,魚在江水波紋裡騰舞,月光輕撫着胤禛背後的每一寸紋理,正如胤祥的每一寸都感受到胤禛溫柔的悸動那樣。月逐漸融化進江霧裡,江河兩岸卻越來越清楚,胤祥合上了眼,胤禛一直看着他,兩人越發清晰地向彼此傾訴自己的情愫,直到月終于在雲霧中淡去,天色從黑轉入淺藍,胤禛的呼吸愈溫柔,胤祥的回應愈缱绻,最後兩人如水天交彙,平息在醉夢的海上,夢入碣石潇湘無限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