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機型不大體格瘦削,回避沖突,存在感幾近于無,這點也和炫光一樣。
她慣于僞裝自己,生性自私,待人無情,處事冷漠,這點還和炫光一樣。
最重要的是,回想一下,他意識到她的長相也有些許和炫光的相似之處。雖不是完全一緻,但隻要見過這兩個人、隻要将這兩個人聯系在一起,就絕對能意識到他們間有多像。
……炫光是怎麼死的來着?
鐵堡圍攻戰役裡死傷的人太多,但身份使然,炫光的死還是引動不少目光。
當霸天虎沖進元老宮塞特諾議事堂時,時任第一元老的炫光正立于發言席後,擡頭朝天,光學鏡緊閉,面容平靜,對士兵的呼喝無動于衷,很快被逼近的霸天虎士兵推倒在地,這才露出火種艙上插着的一柄短劍。
據事後調取的監控錄像來看,炫光先是擡頭看向明窗,口中喃喃,歎息不已,随後閉上光學鏡,取出短劍刺向自己的胸口。
炫光是自殺死的。這同樣和她如今的所作所為一樣。
……這似乎有些太巧了。
他看着靜靜躺在充電床上的她,腦海翻湧,意識躍動不止。
長期充電不足帶來的電容失衡多少還是給他的機體帶來了不少影響。雖不至于影響行動,但多少也讓他的頭腦不似往日清明,機體也愈發沉重。
恍惚中有陣陣寒意襲來,緊貼着他的外裝甲,一路滲到火種深處。
他好像聽到了什麼聲音,但環顧四周卻一無所獲。
轉回頭時他感覺一陣眩暈,待眩暈散去意識回籠,他已經躺在充電床上了。
來不及思考本該在充電床上的她去了哪裡這種問題,一個身影就已經吸走了他的注意力。
那是一團模糊還在舞動着的透明陰影,緊貼着他的機體伏在他身上,泛着微微的白光,似有四肢,但并不确切。
那陰影沒有五官,頭顱在的位置有如一團霧氣,下沉間浮動着籠罩住了他的頭。
然後窸窸窣窣的沙沙聲,回蕩在他的腦海中。
沙沙聲中逐漸響起輕飄飄的話,他仔細分辨,發現那是在叫他的名字。
“聲波。聲波。”那聲音說,“幫幫我。”
這似乎有些過于荒誕了。
這是充電時的數據亂流?是潛入作用于腦模塊意識世界的病毒程序?還是傳說中所謂要竊取占有他人機體的鬼祟?
這世上真的存在魂靈嗎?
那陰影舞動不止,泛着的光明明滅不定。
“帶上我。帶上我。”那聲音說,“帶我走。”
信息匮乏,語無倫次,字符短促,不停重複。是信息傳輸有限?還是智能程度不足?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那身影頓了片刻,而後再次流淌般盤旋于他的機體上,跳動得愈發頻繁,籠罩得愈發嚴密。
“是我啊。”那聲音說,“是我啊。”
是誰?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然後他感覺到笑聲。又或者隻是感覺到快意。
那霧氣一般的頭顱霎時擡起,湧動着在他面前浮現出一張精緻豔麗的面龐,其中依稀有着炫光的樣子,但臉色顯出一份枯竭衰敗、命不久矣的灰白,光學鏡放在那張臉上堪稱碩大,而在其間湧動着的惡意是那樣的熟悉和分明。
“是我啊。”那喑啞讓他覺得熟悉的聲音說,“是我呀。你認不出嗎?”
他一時怔住了。是……誰?
幾乎是瞬間,由頭開始,那光影翻滾又散去,猛烈如同煙花炸開又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真真切切存在的機體——瘦削嶙峋的凹陷骨架,裹上遍布傷痕的纖薄原生質,貼上傷痕累累的外裝甲。
每一處都格外熟悉。簡直一模一樣。
“難道你不喜歡我嗎?”伏在他身上的人嘻嘻笑着,并不明顯的重量無所顧忌地壓下來,趴在他身上,摟着他,抱着他,緊貼着他,那張臉上帶着那張臉上常出現的從容自得,光學鏡因笑而彎起,卻不帶絲毫笑意,隻有冰冷,其中倒映出他的臉,倒映出他的面罩。
“難道你不想得到我嗎?”
他悚然一驚。奮力掙紮,卻一個踉跄。他連忙穩住身形,發現自己正站在床邊,因為剛剛一動差點失去平衡摔倒。
激光鳥受驚問他怎麼了,他不答,看向了床上的她。
她仍躺在原處,未動分毫。好似什麼都沒有發生。
剛剛那到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