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山岚看着眼前已經沒有反抗能力的人:“本該長生者,卻短壽短命不得善終。”
她看着白銘左耳上那個銀制的耳夾,下面還墜着一顆指甲大小,底部圓潤的随形珍珠。
如果小舅舅還在的話,他的左耳上,也會挂上這樣一隻珍珠耳夾。
“這種血脈,究竟是上天對我們的恩賜,還是一種邪惡的詛咒。”
塗山岚口中喃喃低語,像是在詢問一個早已離去的人。
“呵,”白銘自嘲的笑了笑,“你說了這麼多,卻不全是說給我聽的,很多事,我還不配知道,對吧?”
塗山岚隻是看着他,并未回答。
白銘此刻半跪在地上,垂着頭。他的手腳筋都被挑斷了,肌腱完全斷裂,不會再有恢複的可能。
“你真聰明,小殿下。”他笑了,這一句小殿下,是真心的。
從接下任務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已經做好了回不去的準備,但能把情報傳遞過去,也算沒有浪費了這條性命。
“消息一開始就是你放出去的吧,引人争奪才好從中取利達成自己的目的,這感覺就像是,見到了另一個塗山瑤光……”
塗山,瑤光……
像是在黑暗的混沌中發現了微弱明光,疑惑就像一團紛雜纏繞的絲線,終于找到了源頭。
“是他……是他教你的!”
“對啊,”塗山岚走到他面前,笑着說。
“三個月前,你殺的不是什麼護衛,他是……”塗山岚凄然一笑,“他是塗山的下一代家主,我外祖父最小的孩子,我母親的雙生弟弟,我,我的小舅舅。”
她看着沉睡在意識中的女孩,補上了未說出口的那個字:我們的,小舅舅。
“可他……”他五年前就已經死了,是家主和崇甯大人親自動的手,隻有他死了,那兩位才敢真正對塗山氏族揮下屠刀。
那個護衛,他是塗山瑤光?不可能,不可能,那樣一個人怎麼會是,怎麼會……
“你當然不相信,誰又能想到呢?”
他毀了容貌,又斷了一條腿。雲端的神明跌落到淤泥裡,和卑微的凡人沒有任何區别。
“他拼命從地底爬出來,就是為了尚在囚牢中的姐姐,和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血脈。”
盈月,瑤光,一母同胞。
先出世的變成了姐姐,晚出世一刻的人做了弟弟。
“說起母親,我沒怎麼和她相處過,隻記得每次見她,她都在哭。”塗山岚眉頭微皺,回想着那段繼承而來的記憶中模糊的身影。
“族人嘛,也一個都沒接觸過,說實話,我對報仇這種事并沒有太大的執念。總有人在我面前說塗山氏之前如何如何。但畢竟沒有經曆,也談不上有多惋惜。”
塗山岚從講到母親如何如何的時候,就開始把玩那把黑檀木做鞘的短刀,輕薄鋒利的短刃在手中上下翻飛,十分乖覺。
“唉……”她歎了一口氣,“你瞧,我現在進步這麼大,不會再被手中的武器傷到,可小舅舅卻看不到了。”
塗山岚看着跪在面前的人,看着他左耳的珍珠耳夾,塗山氏的男子過了18歲的生日後都會戴上它。
這枚耳夾,預示着他們已經長大成人了。
“有句古話,叫人活一口氣,樹活一張皮。”她的語氣,是前所未有的鄭重。
“我這口氣,如鲠在喉,吐不出,咽不下。”
話語如滲入血肉磨砺其中的沙粒,帶着不死不休的陰狠。
“有蘇和白氏聯合起來要覆滅塗山,卻為了一點貪心,留下了一個我。”
血統也是有歧視的,普通的族民不配擁有這樣特殊的血,但也絕不能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