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少年染着黃頭發,戴着黑框眼鏡,下巴長了一顆很顯眼的痘痘,上火了。因腳下的牌子貨球鞋髒了,他很珍惜地扯了桌上的紙巾,彎腰擦鞋。
擦完鞋,他直起身說:“爸,媽剛在電話裡說要加班,不回來吃晚飯了,讓我們别等她。”
周父每次買了下酒菜,周母就要加班。
周父都有些習慣了。
他随意地嗯了一聲,眼睛直盯盯地看着大女兒,感覺她忽然很不一樣,有種奇妙的别扭感。
他不确定地問:“你的頭發好像更黃了。”
桑海月手指卷了卷側邊的頭發:“可能随的弟弟。”
周朗上星期染了黃頭發,在學校裡被批評,還死活不肯染回來。老師讓叫家長。他媽去了學校,反過來勸班主任想開點。
周朗覺得姐姐在陰陽怪氣他,扁了扁嘴,覺得自己好心沒好報,早知道就不提醒她了,讓她被爸打死。
周父覺得她聲音怪怪的。
桑海月便說自己上火了。
小七聽得汗流浃背。
果然是朝夕相處的家人,換了人,真的能發現不對勁。
而且它忘記給宿主買變音器了!
周父皺着眉又問:“你的胸怎麼平了?”
桑海月很冷靜地說:“以前用了好幾片胸墊,現在不想用了。”
小七發現宿主雖然想穿裙子,但還是有男人的自尊心,比如七個腎,比如保留了身下的男性象征,還比如不肯捏造女性的胸脯(沒關系啦,反正女主是a。)
聽到這話,周朗不由得推推眼鏡,用力地打量。
周父抽抽嘴角。
他略過這個話題,“煮飯沒有?”
桑海月點點頭:“今晚吃餃子和骨頭湯。”
“嗯。”周父幾步走到沙發前,坐下去,沉重的軀體壓得沙發咯吱慘叫。随手将鹵味甩到前面的小餐桌,眼神斜飛過去,語氣不快道:
“還不端上來?再去給我拿瓶酒。”
桑海月說好的。
他完全是少女作态的步姿邁進廚房裡。
周朗搬了塑料凳坐在小餐桌前。
他們家有兩張餐桌,平時吃飯用小餐桌,請客吃飯才用大餐桌。他不喜歡小餐桌,坐着矮凳子,要把腰彎得很低才能夠到飯碗。
還有他的兩條腿,根本放不到桌下面,就很憋屈。
而且坐在沙發上的爸爸,愛出汗,就像一坨快要融化的大肉塊,吃飯撇上一眼就沒有胃口。
他見姐姐端來了晚餐,聞到香氣就有些驚訝。好香好誘人。
姐姐的廚藝進步了。
爸爸則罵了聲:“一頓飯用那麼多的肉!”
周朗在心裡想,吃得最多的還不是你?
他看見姐姐從冰箱裡拿出酒來,就翻了個白眼,心想仁至義盡了。
周父開了酒,聞到酒香,胃口大開。催促女兒拿杯子來。
桑海月不知道哪個杯子是他的,小七就伸手提醒他,一邊說:
“女主和她媽媽吃飯都躲廚房裡吃的。你做做樣子,吃完就躲房間裡面,鎖上門,不要讓女主爸爸進來。”
桑海月拿碗和杯子,“你不是說劇情開始時,女主身上有傷?”
“傷痕可以畫出來,不一定非要挨打。”
“不要。”桑海月搖頭拒絕:“我喜歡盡善盡美。”
說着,端着杯子和碗筷出去了。
小七在心裡吐槽:你要是盡善盡美,就該把底下二兩肉削了。
宿主啊,你不會真是受虐狂吧。
周朗見姐姐在身邊坐下,詫異地瞪大眼睛。
酒都拿出來了,不快點躲開就算了,還湊上來?
他搖頭,沒救了。
見女兒坐下,周父沒說什麼。倒一杯酒,咪一口,美得很。然後再夾一筷子鹵肉塞嘴裡。
周朗吃得很快,吃了一碗飯,喝了兩大碗湯,吃完就進自己的房間裡了。
周父吃得很慢。
桑海月也吃得很慢。
周父喝了兩杯酒,頭有點暈,嘴裡有點膩。
都是肉,鹵味是肉,餃子餡是肉,骨頭上的也是肉,沒有爽口解膩的青菜,那胡蘿蔔他還不愛吃,這就讓他感到有些惱火。
有點煩。
對面的女孩更煩。
平時都躲廚房裡吃,現在居然不打招呼就上了餐桌。
平時低頭不敢看人,今天居然毫不避諱地直視他的雙眼。
她已經不怕他了嗎?
她敢不怕他嗎!
這時,他聞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這讓他興奮起來。每次他喝完酒,酒醒後都會聞到血腥味。
他站起來,眼睛瞪得極大,喝了酒後,臉是紅的,脖子是粗的,那扇出來的巴掌也好像更粗了。
他的手掌很厚,手指很粗,扇在少女的臉上,就像是一條條鞭子,能立馬浮起一道道紅腫。
“啪!”
這次,他的力氣更大了。
居然把少女扇得飛了起來。
桑海月重重地倒在地上,艱難擡起臉,那臉好像歪了。
小七本來懸着的心徹底降落了。
它沒有想錯,它的宿主真有受虐傾向。
它眼睜睜看着宿主在半空中轉了三圈半才落地……
演技略顯浮誇啊。
“爸…不要……不要打我……”
聽到那顫抖的求饒,周父臉上的肥肉抖了起來。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力量充斥了全身。
他拎起凳子,慢慢走過去。
桑海月匍匐在那裡,也在抖。
小七卻懷疑,他是興奮了。
它瞬間想到自己公司的名字——爽飛天公司。
标語就是“虐一虐,爽飛天”。
傳聞公司創始人就有受虐傾向,真的虐一虐,就能讓他爽飛天了。
“砰——”
凳子摔在了瘦弱的女孩身上。
女孩發出一聲慘叫。
哭得像是在笑。
卧室裡,周朗戴上耳機聽歌,翻出作業本發呆。
希望爸不要把姐姐的手打得擡不起來。
‘鴻星’出了新款球鞋,班上已經有人穿了,他也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