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前?”祝芙舉着包子,愣在原地,“小亦你要走?”
“沒有沒有!”譚鏡亦連忙擺手,“我還得過段時間呢,音樂節還沒開,我怎麼會走?”
這倒是喔。
祝芙記得譚鏡亦跟自己說過,她和方則聞之所以來島上小住,就是為了月底開幕的音樂節。
見祝芙點頭,譚鏡亦不由将椅子往前拉了拉,繼續開口:“對啦,聽外婆說你最近好像創作遇到瓶頸期啦?要不要下午跟我去海灘轉轉呀?說不定能給你帶來一點兒靈感?”
祝芙想了想,自己确實這幾天都沒怎麼出去過。
大概是剛上島就遇到大停電迷了路多少有了些心裡陰影,之後她再也沒有下午出過門。後來倒是陪着外婆上了山,但山路崎岖,讓她差點橫着回來,胳膊腿一連疼了好幾天,也就再也沒想着出去轉。
這麼想來,相比之下倒是往祁野逸的地下室跑得更勤快些呢。
腦海裡突然有一個聲音說道。
啊啊啊啊啊啊啊!
提到畫室,祝芙心口突然又是一縮,呼吸也急促起來。
那天夜裡的畫面開始不受控制地湧入腦海中。
走開走開!
祝芙甩甩頭,忽地睜開眼睛看向譚鏡亦,手掌握拳,神情激昂:“好!下午幾點?”
譚鏡亦被她這副慷慨就義的模樣逗笑了,伸手同她碰碰拳,語氣溫柔:“那就三點半吧,太陽小一點,不那麼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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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芙吃完午飯在卧室窩着看了會《櫻桃小丸子》,又興趣缺缺地翻了會那本少女漫,沒一會兒就到了下午三點。
她換上一件珊瑚紅色的背帶褲,内搭一件淺色小熊花紋T恤,背着書包下了樓,結果剛走到門口,正好跟譚鏡亦碰上,兩人撞個滿懷。
譚鏡亦看看她腦袋上的黃色漁夫帽,又看看她身上紅色的背帶褲,噗嗤一下笑出了聲。
或許是因為她身邊的朋友們大多執着于在黑白灰上做文章,猛地見到祝芙這樣把鮮豔的色彩全都穿在身上的人,譚鏡亦突然有一種祝芙跟自己不是一個次元的錯覺。
好吧,某種意義上來說,她确實是生活在自己次元裡的女孩子。
譚鏡亦拍拍祝芙的頭,徑直走向前去帶路。
海灘不算太遠,兩人走了十來分鐘就到了。
祝芙腳踩在沙子上,才忽然有種熟悉的感覺。
這裡,好像是她迷路那晚遇到祁野逸的地方?
可是她轉了轉腦袋望向四周,卻隻看到一簇簇陌生的背影。遠處椰子樹下聚了一波人,祝芙剛想看仔細些,就被譚鏡亦一把拉走了。
“來來來,給你介紹一下我樂隊的朋友!”她笑得爽朗,将祝芙拉進人群。
盡管祝芙是個喜歡熱鬧,熱愛結交朋友的人,然而被譚鏡亦的朋友們這麼圍在一起盯着也吓了一跳。
如果說當時譚鏡亦的花臂給她帶來的震撼有七成,那麼她的朋友們給她帶來的震撼無疑要再翻十倍。
僅憑他們一身叮叮當當的朋克造型,便足以給到祝芙一些來自搖滾人的震撼。
畫着全包眼線紫色煙熏妝的女孩先沖她搖了搖手,一開口是深沉的煙嗓:“哈喽,總聽鏡亦提起你,早就想見見了,沒想到是這麼可愛的妹妹呀。”
說着,兩人握住手,女孩手上的戒指貼在掌心,又硌又涼。
祝芙還沒開口,就聽譚鏡亦嗤笑一聲,“妹妹叫早了哈,人家說不定比你月份大呢。”
“?”女孩似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突然探身上前,語氣急促:“你幾月出生?”
祝芙:“2月。”
“啊啊啊!No!!!”女孩顯然很懊惱,手臂擡起就要去揉自己的頭發,卻被身旁的寸頭女孩及時勾住了手。
“你别理她,她就這樣,總想着甩掉自己老小的身份,見到誰都叫妹妹……”
話音才落,一群人笑成一團。
譚鏡亦的樂隊一共四個人,煙熏妝女孩是主唱,是隊中老小,寸頭女孩是貝斯手,鍵盤手是一位文文靜靜留着長發的女生,看起來不太愛說話,譚鏡亦是鼓手。
一行人聊了一會,譚鏡亦看了看手機,忽然說了句“到我們了”,一行人起身。
祝芙也跟着站起來。
“我們一會兒要去前面排練,你要是感興趣可以來看看,如果覺得吵也可以在周圍轉轉,一會四點半等我消息,咱們晚上一塊兒吃個飯!”
說完,譚鏡亦拍拍祝芙腦袋,轉身向舞台方向走去。
身旁的煙熏女孩伸了伸手,沒忍住,也跟着拍了拍祝芙的腦袋,沖她做了個鬼臉,笑得調皮。
距離音樂節還有大半個月,海灘上遊客不多,大多是當地的老人和小孩。
祝芙繞着沙灘轉了一會,撿了幾塊小巧的貝殼,拿到海水裡沖洗。
海水涼涼的,又軟軟的,輕輕拍打着她的手背,祝芙将貝殼洗淨,迎着太陽光看過去,上面泛着晶晶亮亮的光澤。
一陣風吹過,掀起幾片細小的浪花。遠處的海鷗成群結隊地飛過來,翅膀掠過海面,牽起一串輕盈的水線。
祝芙将貝殼攥在手心,快步走向角落的椰子樹。
細沙松軟,表層暖烘烘的,踩上去卻又沾着點潮。她走得有些艱難,幾乎腳尖點地。
椰子樹歪歪扭扭,懶懶伸出腦袋,羽毛一樣呲出來的葉片,讓祝芙想到了剛吹幹頭發、炸了毛的自己。
祝芙坐在樹下,拿出了速寫本。
沒一會,上面便滿滿當當。
矯健恣意的海鷗,在她筆下變成了戴着白帽子的飛行員;彎彎曲曲的椰子樹也伸出腦袋,正招展着葉子,試圖為停駐在它腳邊的動物朋友遮陽。
祝芙畫得專注,忽然身後一陣騷動,将她吓了一跳。
下一秒,樂聲劃破天際。
她抱着速寫本轉過身,一眼就看到了譚鏡亦她們。
沙啞的嗓音混着樂聲随海風傳來,祝芙忽然覺得心裡某一處正在被點燃,不由自主地跟着人流往舞台處走去。
誰知剛走幾步,就見人流散去,沙灘一側立着道熟悉的身影。
太陽遙遙懸于西側,霞光鋪滿整個海面。
隻見祁野逸從口袋裡拿出手機,膝蓋微屈,蹲了下來。
他舉着手機反複比對着,好像在找什麼角度。
祝芙下意識走上前,随着他拍照的視角看向地面。
隻見平整潮濕的沙灘上深深淺淺寫着八個字:
我在熱别島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