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芙仰起頭,如果此時有動畫特效的話,祁野逸覺得她眼睛裡一定裝滿了星星。
“哦。”他狀似不經意地點點頭,手臂擡起,掌心攀在後頸處揉了揉,垂下眼睛。
“什麼塑料袋?”
“就、就我昨天交給你的呀,裡面還有一條小魚……”她有些急。
“昨天?昨天怎麼交給我的?我怎麼不記得?”
“哎呀,你怎麼忘了呢,我昨天,當時哭的很傷心,我還問你小魚會不會死,你還說不會呢!”
“有這麼一回事嘛?”
“有呀有呀,我還把它交到了你手裡呢,你怎麼忘記了呀?”
“嗯,讓我仔細想想啊……”
祁野逸靠着牆角的矮櫃,慢悠悠喝了一口水,若有所思。
“嗯,昨天呢,我好像先是被誰踩了一腳……然後呢,這人突然抱住我開始哭,鼻涕一把淚一把,哎呀,我早上剛換的衣服喲……”
“然後我再想一想啊……哦對,她哭完就睡了,倒是心大的很哦,我呢,背着她走了一路不說,還聽了一路的夢話,唉,衣服領子也被人當做船繩給扯壞啰!”
祝芙越聽臉越紅,沒一會便覺得耳朵臉頰火燒火燎起來,聽他說衣領也被扯歪了,連忙擡頭偷瞄他的領口,不料撞上他意味深長的眼神。
公開處刑。
好丢人。
她心裡覺得愧疚,又希望他能想起魚的下落,于是隻好硬着頭皮繼續問。
“對不起對不起,後來呢,你有沒有想起什麼?”
“嗯……好像……”祁野逸頓了頓,笑得純良無害,“沒有。”
祝芙聽到他這句話,整個人洩了氣般,了無生氣。
雖說她可以再重新去買一條魚,但隻要想起因為自己的過失讓這條小生命葬送在了不知名角落,她心裡就開始隐隐作痛。
明明她都發誓了的,要好好養下去。
祁野逸本來靜靜站在一旁,見她一臉頹唐,心底忽的生出一絲慌亂。
他原本隻想稍稍報複一下她,卻沒想到她竟真的傷心起來,一時也失去興趣,徹底收起了逗弄的心。
他握着杯子,沉默站在原地,很長時間沒有任何動作。
這時他才恍然想起,自己其實并不擅長安慰别人。
夜已深,窗外的蟬鳴聲卻久久不歇。
一陣涼風吹來,他心底突然潮潮的。
“喂。”
他聽到自己說。
祝芙蹲在原地,雙手托腮。視線裡突然出現一截健壯有力的小腿。
“你可别哭啊。”他虛虛地踢了踢腳尖,語氣懶散,卻又好像透着股别扭。
見她沒什麼反應,又是晃了晃腳:“還不擡頭看看?我手都酸了啊,一會給你摔了可别哭。”
祝芙這才緩緩擡頭。
一小盞方形魚缸映入眼簾。
“!”
她猛地站起來,祁野逸托着魚缸連忙後退一步。
水面晃了晃。
還真是一如既往地,容易激動啊。他心想。
他視線緊緊锢着她的臉,觀察她的表情,待看到她愧疚又尴尬、始終糾結着不敢向前的神情時,連忙補充:
“魚沒吓壞。”
他覺得自己在與她進行溝通這件事上,已經熟能生巧了。
話音落下,祝芙果然走上前。
前夜因抱她走了一路,祁野逸的胳膊本就酸痛不堪,如今端着魚缸才這麼一會工夫,他就覺得雙臂好像過電一般又麻又痛。
其實他說自己不舒服不假,手酸也不假,這都可是拜她所賜啊。
甚至今天原本要去幼兒園繼續完成牆繪的計劃也因這件事被打亂了。
算了算了,怪她做什麼呢。
怪她又能做什麼。
他閉了閉眼睛,将魚缸放到茶幾上。
祝芙盯着魚缸看了好一會,發現裡面不僅有自己的小魚,還鋪了一層細細的底砂和幾根蕨草。
藍白相間的魚鱗在燈光下漾着細閃,尾鳍擺動時,迎着水波,像隻靈動翻飛的蝴蝶。
“惬意,你養過魚嗎?”她蹲在魚缸前,轉過頭。水光潋滟,波紋倒映在她小巧的臉上。
兩人相對,額頭幾乎挨着。
祁野逸原本坐在地闆上,見她靠近,不自覺往左挪了挪身子,有些心不在焉地點頭:
“嗯。”
祝芙看了他兩秒,又看向魚缸,再看回來,突然腳尖一轉,蹲着朝前邁了一步。
“我以前也養過魚,但是我養不活。”
“惬意,不如你幫我養吧!”
祁野逸兩眼一黑,才想拒絕,隻見她又是朝前一步,身體因激動而晃動着向前傾。
于是他被迫着一隻手支撐,繼續往左亦步亦趨地移動着身體,同時伸出一隻手将兩人隔開——防止她因重心不穩,撲倒在自己身上。
簡直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我知道這個請求可能有點過分,不過你有任何要求都可以提,隻要我力所能及!”祝芙想了想,“要是你想讓我爸爸指導你畫畫也是可以的哦!”
眼看她舊事重提,祁野逸防線崩塌,幾乎就要答應。
其實養條魚倒也不費什麼事,自己這盞魚缸還是當初給魚攤老闆畫畫時人家送他的,他昨夜提着魚回來找東西放時才猛然想起來。
隻是這麼幫她一養,自己好像真的就要跟她扯上關系了。
叫你做爛好人。
他在心裡暗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