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往恐怖電影和漫畫裡各種驚悚場面輪番在她腦海内循環播放。
她急得想哭,又打心底裡害怕自己的哭聲招來些别的東西。
然而很快這一顧慮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路邊突然竄出的不明生物擊潰了她最後一道防線,祝芙被吓破了膽,直接嗚地一聲哭了出來。
眼淚很快模糊住了視線,祝芙一面抹眼淚,一面繼續向前走。
完全忘了自己走的方向對不對。
不知道過了多久,海浪聲越來越明顯,類似機器轟鳴的聲音也越來越大。
突然間,她覺得自己好像踩上了什麼東西。
那觸感有點軟,似乎又有點硬。
恐懼感一瞬間達到頂峰,祝芙頭皮發炸,直接上演土撥鼠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什麼東西啊别過來嗚嗚嗚嗚……”
尖叫聲轉了個調,最後直接變成了哭腔。
結果剛哭兩聲,突然聽見有人倒吸一口涼氣,緊接着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陣強光晃了眼睛。
祝芙下意識擡手擋住眼睛,卻聽下一秒,一道熟悉的嗓音自低處傳來。
“怎麼又是你?”
祝芙揉了揉眼睛,待到終于看清面前人的長相,瞬間什麼“私人恩怨”也顧不得了,“哇”地一聲直接哭起來,上前一步張開手臂就要撲過去抱他。
“哎哎哎哎哎哎!”
祁野逸下意識後撤幾步,沒想到祝芙也跟着向前。眼看再往後退就要栽倒在沙灘上,祁野逸隻好停下腳步,認命般地站在原地,任她撲上來抱住自己。
有一瞬間,祁野逸覺得這是自己當初诓騙她,掙了昧良心錢的現世報。
不是,這才見幾面啊。
就被她抱兩回了。
明明被抱的是他,結果她卻每次都更委屈似的,哭得比誰都賣力。
祁野逸低頭,祝芙正把臉埋他胸口嚎啕大哭。
可真是嚎啕大哭。
眼淚鼻涕都往他衣服上蹭啊。
“嗚嗚嗚嗚嗚嗚嗚,我以為……我以為再也沒有人了……”
說的這是什麼話?
島上這麼多人,怎麼就沒有人了?
再說了,他不就在她面前站着麼?哦,還被她抱着抹眼淚。
“惬……意……我剛才好害怕……路上好多蚊子……我以為再也見不到外婆了……”
瞧瞧,話都理不清了,毫無邏輯可言。
怎麼可能見不到外婆,一會兒來電了,到處燈火通明,就是十歲小孩逛一會兒也能找到家。
真的是住在城堡裡大門不出的丸子公主啊。
隻是停個電就能給吓成這樣。
“嗚嗚嗚嗚嗚嗚惬意……嗝……我的魚……是不是要死了……嗚嗚嗚嗚嗚……”
“什麼要死了?你順口氣兒再說話!”
“我的魚啊嗚嗚嗚嗚!”
“魚?”
祁野逸偏過頭,這才看到她手裡還攥着個透明袋子,裡面隐隐約約有什麼東西亮晶晶的,正在緩緩遊動。
“你說什麼胡話呢?死不了知道嗎?這魚至少能活好幾個小時呢。”
“真的……嗎?”抽噎聲。
“真的。”他閉了閉眼睛,答得迅速。
“嗚……我相信你……”她将攥得皺巴巴的袋子口鄭重地放在他手心,淚眼朦胧地擡頭望着他,好像在托付終身的幸福。
祁野逸被迫握住,臉上表情變了又變,别提多精彩,懷裡的人卻還在哭,咕哝着不知道又說了些什麼,話到嘴邊全都變成了細碎又模糊的嗚咽聲。
祁野逸覺得自己夠倒黴的。
他本來下午在工地幫忙,結果島上卻突然停電了,于是隻好停下了手頭的活。其他工友一見停電全都回家吃飯了,隻剩他留在原地。
他肚子不是很餓,想着坐在路邊長椅上鬥會地主消磨時間,等着徹底通電。結果鬥地主沒玩上幾盤兒,電也還沒通上,自己就先突然被人狠狠踩了一腳。
他穿着人字拖,直接給人這麼踩一腳疼得不行。結果他還沒喊疼,肇事者哭得比他還撕心裂肺。
得。
他認栽呗。
于是兩個人就這麼直愣愣地抱着,等到懷裡的聲音漸漸平靜下來,祁野逸才終于松下一口氣,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後背。
“哭夠了?”
又是一陣抽抽搭搭。
祁野逸歎了口氣,懸在空中的手臂頓了頓,最終落在了她的發頂。
“别哭了,我還沒哭呢。”
“真是溫室裡的花朵啊……也不知道該說你是膽子小還是膽子大。”他喃喃,突然覺得有些好笑。
原來世界上真的有人停個電都能吓成這樣。
“就這麼害怕麼。”他摸摸她的發尾,并沒有發覺自己此刻的語氣格外柔和。
感受到懷裡人的呼吸似乎漸漸平穩下來,祁野逸慢慢将兩人身體分開。
這時他才發現,祝芙居然不知道什麼時候靠着他睡着了。
哭完就睡。
可真是,任性。
仿佛認命般,他掏出了手機。
“喂。”
“是我,祁野逸。”
“她跟我在一塊。”
“說來話長。”
“嗯,我送她回去。讓大家都回來吧,别擔心。”
挂了電話,祁野逸站在原地沉默了一會,突然擡手替她将頭發壓在了耳後。
見她呼吸均勻,毫無反應,這才将人翻了個面,曲肘打橫抱起。
月色柔和,蕩起漣漪。
恍惚中,祝芙覺得自己變成了一片搖搖晃晃的羽毛,在空中蕩啊蕩,最終落在了一艘名為“惬意号”的白色小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