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換種思路。乙骨專注地想象自己站在岸邊的石闆路上,夾在綠色的垃圾桶和石欄之間的位置,我就站在那裡,伸手就能摸到欄杆,轉過身就能踢到景區統一的垃圾桶——他睜開眼,已然換了視角,家入在棧道上遠遠地朝他揮手,他随即一陣暈眩和反胃,倚着岸邊的石欄幾乎吐到湖裡。
乙骨緩了緩神,又瞬移回棧道上。一回生二回熟,這次至少沒那麼想吐了。第三次練習,他帶着家入一同瞬移到岸邊。
家入已經在地圖上查菩提伽耶的全景照片。經過乙骨的嘗試,至少驗證了一個猜想,就是要想發動憂憂的瞬移術式,并不需要親身去過目标地點。
她在菩提伽耶周圍挑了幾個拍攝日期比較新的照片,把手機遞給乙骨,又掏出表裡兩隻獄門疆,準備問問五條,天逆鉾的具體封印位置。
“咦?你們已經在印度了嗎?”再次出現的五條提出和乙骨相同的問題,“這是哪座雪山?”
“我們還在尼泊爾。”家入說。乙骨自覺地靠近,向家入輸出反轉咒力,以防她再次咒力不支。
“就你和憂太嗎?”五條仰在骷髅堆上翹着腳,“憂憂呢?已經回去了?那可有點麻煩……”
乙骨的愧疚感減輕了些許,他告訴五條老師,自己已經複制了憂憂的術式,果不其然得到了五條的盛情誇贊。乙骨接着說:“我們馬上就準備去菩提伽耶,那個……請問,天逆鉾大概被封印在——”
“噢,那個啊,”五條懶洋洋地說,“封印地點其實在非洲啦,納米比亞内陸的某個部落附近,你應該去過的吧?”
乙骨再度啞口無言。這就是成年人的思路嗎?解釋過後似乎很好理解,但這些彎彎繞繞的迂回心思,他目前還無法自動跟上。或許他不該這樣吃驚,家入小姐看上去就習以為常——我以後,也會變成這樣嗎?
“幹嘛這麼驚訝?”
五條伸手彈他的腦門,修長的手指毫無實感地穿過他的前額,乙骨一激靈回過神:“……沒有,就是,您之前不是說——”
五條不以為然:“兵不厭詐嘛——怎麼可能真的把這種事情當着那家夥的面說出來啊?他大費周章偷了傑的屍體,專門把我封印起來诶?估計全世界最不希望我出去的人就是他了,哪裡會那麼好心幫着解封——我賭一份加了小倉豆沙的楓糖奶油吐司,他肯定還要搞事情。”
***
遵照五條的指示,乙骨和家入終于在西非的沙漠草原找到了裝着天逆鉾的匣子。棘手的是,匣子上最後一層封印無法被順利解開。
“不應該啊……”隻能通過言語指揮的五條,在指導學生解開他設下的封印時遭遇困難,“你信我的,這沒那麼複雜,十幾年前設的封印了,當時我也就你這麼大。”
他叫乙骨把匣子轉過一面,嘗試換一種說明方式:“這樣,你先把咒力從那個角度灌進去,碰到裡面的第一層結界之後,‘嘩——’得一下綻開,分成十八條中心對稱的軌道,然後——不是,不是直線,是帶弧度的那種,一開始曲率半徑比較大,最後突然收緊到四圈小螺旋裡——像花瓣很多的菊花,垂絲的菊花,最外面那圈拖下來的花瓣,這麼說你明白吧?”
納米比亞仍是半夜,乙骨舉着手機的手電筒,用手指在沙地上描摹軌迹。
“嗯……怎麼說呢,”五條沉吟,“簡而言之,就是你畫的完全不對——硝子,你去給他畫一下。”
“我沒有空閑的手。”家入直截了當地拒絕了。
“用腳也行,你肯定知道我什麼意思。”
“你說得那麼抽象,誰聽得懂啊?我也畫不出來。”
“你怎麼可能聽不懂——”五條大聲抱怨同期不接茬,“你見過的啊,那年祇園祭,你穿的浴衣就是垂絲菊花圖樣,我還是看到那個才想到這種封印紋路的。”
“哪年啊?”家入在黑暗中和五條的虛影對話,“我怎麼完全不記得有這回事?”
“就是星漿體出事那年嘛,咱們當時應該是二年級。”
“五條,十幾年前的事情了,你怎麼會指望我記得住十幾年前的衣服啊……”
“不是,你再想想,當時我叫你和傑來我家玩,正趕上祇園祭——你那件浴衣是藍色的,深藍色,白花,傑挑的——”
“噢……”
“想起來了吧?”
“不是,你這麼一說我就知道為什麼我不記得了——我也還沒搞清楚是怎麼回事,有可能是詛咒,前兩天開始的,不知道會持續多久——總之,我的記憶裡面,和夏油傑有關的事情,全被抹掉了。”
五條難以置信地咧嘴,精緻的五官因為感同身受的尴尬而皺在一起:“……就隻是忘掉了傑?沒别的影響?”
家入搖頭,聽到五條犀利的吐槽:“——好狗血的詛咒,八點檔嗎?”
一般他們閑扯兩句就會回到正題上,已經習慣了兩位教職工的相處模式的乙骨,半蹲在地上,耐心地等待下一步指示。
“算了,憂太,回去吧,”他聽到五條這樣說,“天元肯定能解開這個封印,你去找天元好了——順便和那個老妖精商量商量,能不能咬她一口之類的,找個機會把她那個和結界相關的術式複制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