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猢狲攀緣吵鬧,要麼踩斷桃枝要麼踩傷新苗,我忍了很久了。”班瑟豪飲山藥粥,“我知道我吃不了幾個果子,我還沒成為本地水果大戶怎麼想都是那群猴子的錯。”
她說着,順手從口袋裡摸出蘋果。丘玄生起身說:“吃飽了更有力氣鬥猴子,我和蒼秾小姐就先回去了。”
“嗳,你們等等。”班瑟叫住兩人,在口袋裡翻了翻才想起東西不在身上,“今早竹竹有個包裹送到家裡來,看上頭寫着是特快專件,我想請讓你們送去城西驿館。”
蒼秾問:“你怎麼不自己去?”
幾聲猴啼又從林中響起,班瑟對她聳肩,囑咐道:“東西就在我房間的桌子上,你們進門就能看見。”
轉到班瑟的房間裡,一隻包得嚴嚴實實的匣子就放在桌面。匣子上的封條寫明這玩意兒來自龜茲,是那位讓人聞風喪膽的姥姥送給臧卯竹對付城西驿館的秘密武器。
兩人就懷着對付城西驿館的秘密武器來到城西驿館,蒼秾捧匣子,丘玄生敲敲櫃台,說:“我們找臧卯竹。”
櫃台後值班那人恰好是郭媛,她停下記賬的手,老道地寒暄道:“好久不見你們兩個了。找竹竹什麼事?”
蒼秾高高舉起手裡的匣子,丘玄生解說道:“她有個包裹寄到家裡,班瑟讓我們給她送來。”
郭媛擡手一指挂簾後,繼續低頭算起帳來:“她在裡頭休息呢,我還有事要忙,勞你們自己去找了。”
掀開簾子走進去,迎頭就看見臧卯竹癱在鋪蓋上睡覺。她半眯着眼睛看見進門的兩人,坐起身來招招手。蒼秾把匣子交給她,她嘀咕道:“欸,怎麼寄到家裡去了。”
三下兩下扭開鎖,臧卯竹取出那本匣中号稱能毀滅城西驿館的秘密武器:“哈哈,我的小書。”
“哈哈,你的大伯。”臧卯竹沒笑,蒼秾暗罵她不懂幽默,促狹評價道,“看不出來啊竹竹,你還是個讀書人。”
“嘿,這就是你們不懂了。”臧卯竹愛若珍寶地将書抵在胸口,翻開一頁給兩人觀摩,“工作多無聊啊,我叫姥姥給我送的這本是摸魚大全,撕一頁紙下來可以玩半天。”
幾頁紙被她翻過去,多是五花八門的折紙、曲折詭異的迷宮和千奇百怪的連線畫,果然不是什麼正經書。說起讀書,蒼秾很是好奇管筝的烏荼語課程,繞道去所謂的文化交流中心旁聽了一陣,真是聽取哕聲一片。
更可怕的是丘玄生跟着課文哕起來,吓得蒼秾趕緊把她帶走。半天時間消磨不少,兩人漫無目的地閑逛片刻,再過不久岑既白就要下班,兩人便前往絨線鋪接她回家。
将近傍晚鋪子裡沒有客人,岑既白歪在墊了四層墊子的輪椅上寫東西,丘玄生笑着走近:“小莊主在寫什麼?”
沒察覺到兩人進門,岑既白趕忙伸手去遮面前的紙。倉促間蒼秾還是看見紙上書着“尋人啟事”四個大字,不消多想便猜出原委:“你在給戚紅發布告啊?”岑既白悻悻松手,蒼秾道,“抓住者重重有賞……這真不是通緝令嗎?”
“你管我寫什麼,閑來無事我就不能寫着玩嗎。”岑既白不理她的打趣,展開卷紙說,“對了,尋人啟……通緝令要配畫像的,你們還記不記得戚紅長什麼樣?”
“分開了大半年,我也記不太清了。不過若是她出現,我還是能認出來的。”丘玄生仔細回憶,搖頭說,“我不會畫畫,就算戚紅如今站在我面前,我也畫不出來。”
“正是呢,就是她在我面前我也畫不出。”岑既白拖長聲音附和,丢開手中毫筆說,“煩死了,幹脆就寫個看見腦滿腸肥尖嘴猴腮的即刻拿來見我,我就賞……”蓦地想起自己眼下一貧如洗,匆忙改口道,“賞點瓜子吃吃。”
她如今還在養身體,多愁善感不益于身體康複,蒼秾擅自卷起草紙說:“别寫了,該遇見總會遇見的。不如我們不寫尋人啟事,就寫則布告,讓戚紅看了自己來見我們。”
反正誰都畫不出像模像樣的畫像,丘玄生鼓掌說:“這樣好,樂始那裡有雕版和印紙,咱們可以請她幫忙。”
沒了解悶的由頭,岑既白隻好撿起貨架上的線來同兩人玩翻花繩。雖然是普通的遊戲,但三人還是玩得挺開心,沒多久便又客人登門,丘玄生要輔助岑既白找線,蒼秾想幫忙又怕人多手雜理不清,隻好坐在遠處的長椅上發呆。
絨線鋪是多人看店,負責另一區的店員勞作太久,靠着牆壁仰頭捏着脖子。她擡手時響起叮當一聲,無所事事的蒼秾聞聲看去,正好撞上對方目光,連忙移開視線。
似乎是她左手上一對镯子撞出的響聲,蒼秾适才看得不太真切,于是偷偷挪動眼珠再往那邊望去,結果那人還在望這邊,又被抓個正着。蒼秾慌張得假裝看别處,身邊那店員光明磊落,直截了當地丢過來一個問句:“看什麼?”
蒼秾矢口否認:“沒有,沒看。”
那店員捋起袖子,像是準備打人:“行了,我看你也來過我們鋪子裡幾次,有話直說吧,有什麼難以啟齒的?”
“不,不是什麼大事,”蒼秾有點結巴,擠出笑臉來套近乎,“姐姐,我看你這手環真好看,是不是很貴啊?”
“也就那樣吧。”對方說,“你也想打一個?”
蒼秾忙不疊點頭,店員捋下左手兩隻镯子,又拿下右邊一個,放在手裡假作端詳:“如今銀價不貴,卻也不便宜。要是想要個沒有紋樣的素環兒,節衣縮食十來天便有了。”
蒼秾忸怩一下,問:“那、那我要是想要紋樣呢?”
“做镯子貴在工匠費,若是貪便宜找錯了匠人就虧大發了,加工費這一項是最不能馬虎的。”那店員看她面善,又是同事的朋友,便直接把三個手镯放到蒼秾手裡任她看,“就好比我這三個,加工費占了十中七八。”
蒼秾小心地拈起其中一隻細細觀察,略顯局促地問:“隻雕個花也很貴嗎?”
“雕什麼不是雕呀?”店員笑着把三隻镯子拿回來戴好,像是把蒼秾當成朋友般聊閑話,“你想雕個什麼花?”
“就,”蒼秾轉頭看别處,拖了好久才說,“菜花。”
那店員眼神古怪地瞥她一眼,蒼秾望着另一邊的牆壁沒敢看她表情。聽見身邊又是叮當一聲,蒼秾趕緊回頭看去,那店員已經起身去跟岑既白招待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