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兩個月前衆人留在寶照城的時候,遠在青州的戚紅與珍蕊相約放馬,跑到一半就不見了蹤影。這麼大個人被弄丢了,珍蕊以為殷南鹄會怪自己,吓得幾天幾夜不敢回家。
走失前戚紅從殷南鹄那裡捎走一件法寶,憑借法寶效力殷南鹄即可知曉她走了多遠,尋來珍蕊一問,戚紅早就失蹤四五天了。幸而那法寶能與殷南鹄時刻感應,殷南鹄隻知戚紅尚且還有命在,帶着法寶出了青州,别的便不得而知了。
想起還有一幹朋友留在輔州,殷南鹄隻好修書傳來,叫三人打聽打聽,先确認戚紅安危為妙。聽到這個消息,蒼秾等人馬上叫在驿館做事的臧卯竹和朋友遍天下的石耳幫忙打聽,又因丘玄生說起瑕軒原,你一言我一語定了個計劃。
這計劃說來也簡單,不過是衆人潛心養性留在輔州認真工作,攢夠了去瑕軒原的錢再前往興州。尋找戚紅的事也不能懈怠,留在輔州找不到,到她母親家查探一番也是好的。
沒人對這個計劃提出異議,誰也不敢多事,當天夜裡各自安生地睡了。前日夜裡蒼秾便臨陣磨槍整理好落灰的花擔,翌日專門起了個大早,跟丘玄生石耳一起采花修枝。
等到岑既白起來時,蒼秾已經給每枝花都淋了水。前夜立下壯志要早起的岑既白壯志未酬,還要丘玄生去喊她。用早飯填滿肚子,邬叢芸摘下腦袋安在岑既白的輪椅上旋緊,腦袋骨碌碌往前一滾,輪椅也風馳電掣地向前沖去。
岑既白吓得一路慘叫,蒼秾和丘玄生也愕然不敢言。挑起花擔向石耳告辭,兩人如舊日裡一樣迎着朝陽出門。
許久不見二人在輔州街頭賣花,眼熟二人的丫鬟小姐們大多都捧了場,堪堪走過數十條巷子便幾乎擊磬。兩人走得累了,并排找了個地方坐在樹蔭下休息。
生意興隆也沒能褪去蒼秾眉間的陰悒,丘玄生打量着她的神色,問:“蒼秾小姐,你是在擔心戚紅嗎?”
“算是吧。”蒼秾用袖子鼓風扇涼,仰頭看着天上耀目的太陽說,“我知道戚紅喜歡瞎鬧,可這次我卻覺得奇怪。當初她是自願跟着殷大娘走的,本來不該出走才對。倘若她不是自願離家,難不成是有人脅迫她搞綁架?”
“殷大娘說她與法寶心意相通,知道戚紅還活着。”丘玄生想得挺簡單,還好心地安慰蒼秾,“也許不是有人綁架,可能是戚紅在青州太孤單,想回來找我們玩?”
“她是和珍蕊散心的時候不見的,若是想找我們可以直接告訴殷大娘,殷大娘總不會把她關着不給她出門,”蒼秾沒被她說動,歎息着說,“現在想這些也沒用,我們趕緊賣了花攢夠錢,先弄清了瑕軒原那隻喵可獸的事再說。”
丘玄生嗯一聲,翻出水囊喝了兩口。蒼秾側目看她,忽然問:“玄生,你生日是什麼時候?”
丘玄生喝得太急,嗆得咳嗽幾聲。她平複下來抹幹淨嘴,把水囊遞給蒼秾:“為什麼突然說這個?”
“就是昨天聽小莊主提起生日,我才想起去年沒聽你說過生日的事。”蒼秾沒有喝水,玩耍般晃着水囊說,“我和小莊主能有今天多虧你的收留,我想給你準備個禮物。”
“這樣啊,”丘玄生放松些許,揚起笑容答道,“我的生日早過了,從前也沒有慶祝生日的習慣。”
蒼秾不解地問:“隊長不會幫你辦生日會嗎?”
“我是隊長收養的,具體生辰誰都不知道。”丘玄生絲毫不覺得話題沉重,笑着說,“沒有禮物也不要緊,去年蒼秾小姐送了我一枝玉蘭花,就當作是給我的生日禮物吧。”
這話沒叫蒼秾輕松,反而益發讓她心情壓抑起來。丘玄生看得很開,閑聊般說:“可惜今年的十月二十九也過了,不然我們就幫蒼秾小姐和小莊主辦一場生日會。”
聯想起昨天岑既白一口咬定生日在同一天就是親姐妹的嘴臉,蒼秾更确信岑既白會在生日會上大鬧天宮。她趕緊說:“不用麻煩,反正我們如今急用錢,不宜鋪張浪費。”
她的話很占道理,丘玄生挑不出錯來,便輕輕揭過:“蒼秾小姐和小莊主的生日在同一天,真是好巧。”
“是啊,我也覺得納悶。”蒼秾再度陷入思慮,“她和我同歲,怎地日子如此緊湊?叢芸隊長可是說……”
叢芸隊長可是說,當日神農莊與戚氏情況緊急,蒼姁在瑕軒原誕下蒼秾,是岑星詠趕來善後。如今想來這謊話毫無依據,隻憑這點便知道當時岑星詠不可能出現在戰場上。
也不一定,如果岑既白真不是她親生的呢?蒼秾被自己的想象吓住,凝住臉色怔在原地,後來丘玄生說的她都沒再聽進去。花擔上所剩不多,兩人在城裡轉過幾圈就清空庫存,幸運地趕在中午前回到家裡,石耳還沒煮好午飯。
沒有蒼秾陪她說話,丘玄生便去幫石耳洗碗。蒼秾魂不守舍,但還是跟過去擇菜,掐掉不少新鮮嫩葉。石耳一眼瞧出不對,湊近問:“怎麼了,你和玄生好像都有心事。”
聽她提起這個,蒼秾又瞟一眼丘玄生。石耳說出真相時她和自己一樣驚訝,原來丘玄生也始終蒙在鼓裡。丁汀源說有人活在謊話中,話中指的不是她和丘玄生中任意一個。
這樣的話自然不能對石耳說,蒼秾随口扯謊:“一想到以後都要像今天一樣汲汲營營,就覺得人生無望。”這樣的抱怨隻引得石耳淡然一笑,蒼秾稍加思索又加上一句,“石耳姐,你能不能告訴我玄生的生日是哪天?”
比起怨言,石耳對這個話題更感興趣。她立馬換上神采奕奕的表情,湊到蒼秾身邊問:“你問這個做什麼?”
蒼秾平淡地回答:“沒什麼,想送她個禮物作答謝。”
“哦,原來如此啊。”石耳撐着下巴看她,好整以暇地說,“玄生的生辰在四月初五,想送禮物得等明年啰。”
還真和丘玄生說的一樣,想送禮得捱到明年。蒼秾低頭掐菜,石耳重重一拍她腦袋,說:“班瑟在後山練功,待會兒你和玄生把午飯給她送去,别讓她又餓得找寶寶。”
平日裡班瑟都回家吃飯,怎麼唯有今日不同?蒼秾沒把心裡的疑問說出來,不情不願地應下這個任務。午飯時班瑟果然沒現身,蒼秾頓感不妙,莫非是出了什麼大事?
具體如何要等到了後山才見分曉,蒼秾和丘玄生帶着石耳特制山藥粥跑到後山,隻聽那片班瑟種下的桃林裡傳來打罵聲,樹葉簇簇響個不停,似乎有人在其中打架。
兩人又驚又疑,帶着碗筷繞進林子裡,便看見班瑟手拿一根枯樹枝,正在趕猴子。人想趕猴子,猴子也想趕人,數十隻猴子組成軍隊,班瑟穿梭林間,手中枯枝竟比刀劍還要厲害,出手必中幾無虛發,過處猴群慘叫,葉落如雨。
轉眼見目瞪口呆的丘玄生和蒼秾站在遠處,班瑟決心速戰速決,順手抄起另一根木棍雙管齊下,身形翻飛殺入猴群之中,打猴棍旋起來殘影連綿,如寒光飛閃的血滴子一般。
意識到她動起真格,猴群識趣地退回山中,嘶叫着消失在衆人的視線裡。班瑟停住旋轉丢開棍子,蒼秾依舊呆若木雞,丘玄生先她一步回過神來,說:“班瑟,來吃飯了。”
剛才轉得跟陀螺似的,此時班瑟竟然還能走直線,她伸出的手連抖都不抖一下,準确地接過瓷碗勺子,忿然說:“這群死猴子太欺負人了,整天跑來我這裡偷果子。”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蒼秾不禁歎惋,“現在也不是桃子結果的季節,怎麼還有猴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