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錢氏,整個中原幾乎無人不曉。家主錢當動眼界開闊,将錢家的産業開遍全國,仿佛天神垂愛般财運亨通,不光在商界縱橫捭阖,更是留下了一次賭局得财千萬的傳說。
二當家錢當動早年間出海遠遊,一路征伐探索威名遠鎮海外,是名副其實的海賊之王。錢當動膝下育有二女,大女兒錢容黛天賦卓絕容姿端麗,跟随大姨學習治理家業。二女兒錢易黛亦是獨立聰穎,目前正離開家門四處遊曆。
本以為這次出門也能像從前那樣安然無恙地回到家,誰知會在這個地方翻進陰溝裡。被捆住手腳的錢易黛歎息自己紅顔命薄,坐在箱子上往窗外張望。房間外有東溟會的喽啰把守,窗外是離地數十丈的高空,看來已是插翅難飛。
早知道就不裝憂郁躲在箱子裡了,鬼知道那個小孩這麼可怕。趁着外頭把守的東溟會成員沉迷聊天放風,錢易黛咬住捆住手腕的繩結努力半天,好不容易松脫麻繩。
不能不明不白死在這裡,她來琅州不是為了送死,而是去找東溟會的最強殺手,拯救自己的家族。錢易黛一鼓作氣扯開捆住腳腕的繩子,自言自語小聲抱怨道:“一群腦殘,捆人也不知道用質量好點的東西,弄得我痛死了。”
她搓幾下被麻繩勒得發紅的手腕,心裡盤算着這群人對那個時英言聽計從,想必時英在東溟會裡人氣很旺。幸運的話說不定她就是滅門神隐,錢易黛想着,母親總說沒有勇氣的人注定與成功擦肩而過,她可不能沒出息臨陣脫逃。
還得想一下怎麼跟那群人開口……錢易黛湊近屋裡那扇幾塊爛木闆拼成的可有可無的房門,隻見陡峭的樓梯層層往下,視線盡頭有幾個扛着釘耙叉鏟的東溟會成員正在把關。
偷偷跑走不太現實,錢易黛縮回屋裡,從懷中掏出唯一一支鐵镖。憑這個肯定是打不過那群人的。左思右想沒找到逃出生天的辦法,錢易黛尚在苦惱,便聽見外頭那幾個人說小話的聲音,随後有人往樓上走來,踩得樓梯吱吱作響。
眼看那人就要走到門口推門進屋,錢易黛趕緊藏起手中武器,靠在牆邊縮起身子裝出一副熟睡的樣子。身後傳來吱呀一聲,冷風跟在那人身後一同進來。錢易黛吓得心提到嗓子眼,她緊閉兩眼握好手裡鐵镖,細聽着那人的腳步。
腳步聲在靠近,就停在錢易黛身後。錢易黛生怕對方聽見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聲,盼着這人趕緊走開。可惜老天就是要跟她作對似的,對方在錢易黛身後蹲下來,伸出手輕輕搭在她左肩。錢易黛吓得一抖,也管不了三七二十一了,握緊手裡鐵镖抓住那隻落在肩上的手,轉身就向那人刺過去。
對方瞬間察覺出她的意圖,揚起另一隻手攫住錢易黛抓镖刺來的手腕。看清對方的臉後錢易黛立時愣住,下意識問:“你怎麼也在這裡,難道你和時英她們是一夥的?”
粟羽松開她的手,說:“我是來救你的。”
“你來救我?”錢易黛起初還不信,呆滞了幾秒才決定接受現實,收起鐵镖道,“不好意思啊,我是怕時英的那群手下看我天生麗質欲行不軌,誰知道會是你來救我。”
粟羽沒說話,錢易黛立馬添油加醋地說:“你一定想不到,時英這孩子太有出息了,對着那群東溟會的人發号施令呢。不愧是方闌的女兒,真是年輕有為。”
“我早就知道,時英在東溟會裡地位不低。”粟羽将房門微微打開,拉住錢易黛波瀾不驚地說,“來不及給你講這些了,我這就帶你出去,你的朋友在樓下接你。”
“你是說蒼秾她們?”錢易黛眨眨眼,大為感動地說,“我還以為她們讨厭我這幾天做的事,不會來救我。”
粟羽擡腳就走:“時英很快就會發現我們,趕快。”
“等等,你别急。”錢易黛跑到關着自己的箱子旁,飛快拾起掉在地上的三條竹簡和半塊吊墜,又翻出個檀木匣子說,“這是蒼秾她們被時英偷走的東西,不是我挑剔啊,這方闌是怎麼教育孩子的,養出這樣小偷小摸的壞小孩。”
她對方闌早有不滿,時英學壞便讓她有了攻擊的靶子。粟羽不是聽不出她話裡的弦外之音,但目前情況緊急,拉住她就走:“行了,眼下容不得探讨這些。”
外頭還有旁人把守,就這樣大搖大擺走下去真的不是找死嗎?錢易黛腿軟得走不動道,可眼前是求也求不來的逃跑機會,隻得強撐起精神跟在粟羽身後快步走下樓梯。
木塔内格外狹窄,四方樓梯之間的空隙猶如刀鞘,若是天上降下一柄長刀,将刀收在這裡最合适不過。如今這空間由上而下中被綁上無數紅線,從樓下一直連到木塔頂層去。
路過看守那幾人時粟羽點頭示意,對方就像看不見似的任由她牽着錢易黛走了。先前那群人還把人關在房間裡呼救無門的,錢易黛頻頻回頭,那幾人挎着武器懶洋洋地迎着窗外吹進來的涼風說話,全然沒有要攔下她和粟羽的意思。
真是神了。錢易黛頓時喜上眉梢,找話對粟羽道:“她們就這樣讓你帶我走,莫不是看在時英的面子?”
“你少說幾句會怎樣?”粟羽快步走下台階,說,“現下大家的命都捏在時英手裡,你還故意說她的壞話。”
什麼嘛,時英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小丫頭,就算在東溟會裡人人都讓着她,這個年紀的小孩能厲害到哪去?似乎是看出錢易黛對時英的輕慢,粟羽好心提醒道:“聽說樂始八歲之前就加入東溟會了,你可别掉以輕心。”
“八歲?”錢易黛大吃一驚,“這東溟會真是黑心企業,還招童工。樂始八歲的時候有她使的那柄刀長嗎?”
粟羽悶頭往前:“你别說話了。”
又經過幾個看守樓道的東溟會成員,錢易黛把那幾樣失物往懷裡塞了塞,幸虧那群傻子沒看出來。錢易黛得意非常,湊到粟羽身邊說:“哎,我看她們都不敢攔咱們。你既然知道時英是東溟會成員,為什麼還跟她們親近?”
想到這裡,錢易黛忽地明白了什麼:“莫非你也……”
面對錢易黛的懷疑,粟羽沒說是或不是,看樣子是決定自己不講話逼得錢易黛學會安靜。錢易黛心裡推敲一陣,頓住腳步說:“等一下。我身上有個引人入夢的法寶被時英捎去了,不知被她藏在哪裡,待會兒你幫我問她要回來。”
聽到重要信息粟羽終于肯回話,她停在原地,問:“你剛才還巧舌如簧,怎麼不自己去要?”
錢易黛讪讪賠笑道:“這不是看你們比較熟嘛。”
正在兩人說話間,一聲急促的鈴音陡然響徹整座大明塔,剛才還在跟錢易黛說話的粟羽往後一仰,看着就要滾到樓下去。錢易黛慌忙抓住她,趁着緊随其後的第二聲鈴響閉眼,眼前白光閃過一刹,睜眼時已然回到了倪林家裡。
傳夢鈴現下就在時英手中,決不能讓她拿這個害人。錢易黛趕緊搜尋起粟羽的蹤迹,幸而倪林家屋子不大,跑到粟羽房間裡就看見蓋上毯子安然睡在床上的粟羽。
第一次見到在夢裡還能睡覺的人,錢易黛走近床邊,粟羽呼吸緩慢好像真的是在睡覺。都亂成什麼樣了還想着這個,錢易黛推她一把,問:“你的美夢就是睡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