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經是聯盟唯一一名Omega戰士,現在是聯盟唯一一名Omega教授。
【作為唯一一個能接受軍校教育的Omega,這個世界不會有任何一個Omega比我更清楚我們的境遇。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所有Alpha和Beta都不可指望。那麼,如果這一代的Omega們想要改變命運,我就是唯一的機會。”
*
安德烈再次來拜訪的時候,仍然先被機器人管家領到天台上。這次的待遇比上次好,雖然還是沒有香噴噴的茶點,但總算不用再憋屈地縮在小椅子上。
他在嚴楫常用的搖椅上坐下,望着玫瑰花旁邊的鐘情。
安靜、溫和、精緻得像一個夢——原來這就是嚴楫眼裡的他。
空氣中有一種奇異而張揚的玫瑰花香。
與嚴楫離開那天相比變得空曠孤寂起來,是開至荼蘼後跌下枝頭的味道,和伊甸園的香氣泾渭分明卻又彼此交纏,似乎再也容不下其他的存在。
兩種花香中突然闖入一絲雪原上針葉林的冷冽味道。它沉默寡言卻橫沖直撞,像一柄開刃的、折射着日光的劍。
鐘情終于回頭看向身後的安德烈。
對方輕咳兩聲,将渾身信息素稍稍收斂了一點。
“嚴楫的标記過于強勢了。”
他們同為頂級S級alpha,信息素的力量旗鼓相當,所以一方留下的标記會讓另一方警覺起來,就像一隻野獸誤入另一隻野獸的地盤。
鐘情點頭表示理解。
這個小插曲總算把他從玫瑰花的海洋裡拉出來,他走到安德烈身邊坐下,讓機器人管家送來小零食。
不是主人親手做的,安德烈略有遺憾,不過這也聊勝于無。
鐘情手裡閑下來,腦子卻沒閑下來,盯着玫瑰叢某處不知想着什麼。長久的沉默中,安德烈少見地主動抛出話題。
他的聊天技術并不高明,想來想去隻想到上次來這裡時見到的玻璃花房。
他假裝不經意間問起:“你的瑞雲殿養得怎麼樣了?”
沒想到鐘情在短暫愣神之後,猛地站起來,提着小水壺就往花房裡跑,差點被藤椅絆一跤。
安德烈跟過去,看見那些嬌貴的白色菊花因為主人的遺忘已經發蔫,絲綢一樣的花瓣邊緣泛出枯萎的黃氣。
腺體這個時候又開始作怪,湧上大腦的情緒在某一瞬間占據了鐘情的神經,在他反應過來之前,淚水已經先一步滾落眼眶。
鐘情心中暗罵,但當着外人的面還是得完善自己的深情人設。
他苦笑:“讓元帥見笑了……離開嚴楫,我似乎什麼也做不好。”
安德烈沒有說話。
等到鐘情擦幹淨眼淚平複好情緒,他也還是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最後鐘情主動開口佯裝輕松:“該吃午飯了,元帥要一起嗎?”
安德烈一言不發地跟着他下樓。
去餐廳的路上,鐘情沒話找話,給安德烈好好介紹了下整座房子的裝潢。
安德烈默默聽着。許多家具都是軍部出品,大體上和旁邊他那所别墅沒什麼兩樣。但因為有一位Omega主人的緣故,這裡角角落落都塞滿了意想不到的東西。
比如沙發上的貓咪抱枕,桌角的防撞貼,以及冰箱上的便利貼。
走在身邊的人叨叨絮絮,說着這個是嚴楫喜歡,那個是嚴楫想要——全都是嚴楫、嚴楫、嚴楫。
兩人在餐桌兩邊坐下。
鐘情說得口幹舌燥。他也算是口才不錯的了,在自己的位面曾與百人舌戰論道大獲全勝。但此時面對鋸嘴葫蘆一樣的安德烈,也實在是擠不出半點話題。
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句話有問題,安德烈的臉肉眼可見越來越黑。
所以他閉了嘴,吃着吃着突發奇想,在蘿蔔上雕了朵花逗客人開心。
安德烈捧着蘿蔔花,姿态僵硬得像捧着一枚炸彈。
他問:“這也是嚴楫喜歡的嗎?”
“嚴楫不喜歡蘿蔔。”鐘情道,“可元帥不是喜歡嗎?”
安德烈很慢很慢地擡眼。他看向鐘情,懷疑是自己聽錯了,又或者是在夢裡。
“您怎麼知道?”
“我在食堂見過你幾次。”見他還在發愣,鐘情覺得奇怪,催促道,“元帥吃呀,我洗過手的。”
他伸出雙手在安德烈面前晃晃,表示自己的手真的幹幹淨淨。
他的手指潔白颀長,骨節清秀,美中不足的是食指纏着紗布,剛剛雕蘿蔔的時候被水果刀劃傷,還是安德烈幫他包紮的傷口,順便不經意薅下無名指上的婚戒,丢在洗手台上。
安德烈把那朵蘿蔔花一口咽下去。
吃進肚子裡的蘿蔔花在身體裡生根發芽,種子溶進血液裡,順着血管一路開花,美滋滋地甜到心底。
見他吃了,鐘情終于滿意:“看來味道不賴,嚴楫還沒見識過我這門手藝呢。等他回來,我就可以給他雕蘋果花了。”
空氣似乎在一瞬間變冷了。蘿蔔花失去賴以生存的溫床,頃刻間凋謝枯萎,溫暖甜美的幻象從安德烈的世界全部抽離。
他清醒過來。
晚飯結束,安德烈起身告辭。
他回到自己家中,往日看慣了的裝潢今日顯得格外寂寞空曠。回頭望去,不遠處那座玫瑰洋房兩者暖黃色的燈,就像一個頭戴花冠的美人,溫順而娴靜地站在原地等待着什麼。
曾經被強行壓制下來的怒氣在這個時候終于再次破土而出。
三天時間,兩次眼淚,都是因為一個人——那幢房子和房子的主人都在等的人。
那個人在的時候,鐘情眼裡裝着他;那個人不在的時候,鐘情心裡裝着他。
安德烈心中不受控地升起一個陰暗的念頭——
或許隻有嚴楫永遠不回來……鐘情才能忘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