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青菜園東街四條。
走過緊窄的街巷,一路往裡,沿途老房子歪歪扭扭,倔強地展示自己曾經的輝煌。
年輕男人晃晃悠悠,剛到樓道口便被人攔住。
“我靠吓我一跳!”崔昊大叫起來:“老子你也敢攔,活膩歪了是吧?”
那人不為所動,直挺挺擋住去路,連一個眼神都不分給他。
“媽.的。”崔昊捋了把頭發。不用說,那位爺又鬧脾氣了。腰那麼軟,脾氣那麼硬,收拾服他。
“讓他上來吧。”一個聲音懶洋洋道。這聲音聽不出是男是女,卻是恰到好處,多一分則太嬌媚,少一分則太死闆,并不令人讨厭。
手下聽令放行,崔昊揚起下巴,掃了那人一眼,心裡罵了句“小猴崽子”,然後他蹲下身去,換了雙拖鞋,端端正正放在鞋架上。
這回可以進去了。
别看這小洋樓外頭看着破,内裡卻别有洞天,說是按照城堡的規格裝修都不為過,腳墊是整塊獸皮,樓梯是紅木地闆,每一層都有古董名畫裝飾,随意推開一個房間都是稀世珍寶,享不盡的财富。
而在珍珠寶石堆砌的頂端,坐着個漂亮男人,膚色瑩白如玉,粉色的長發披散開,渾身透着一種妖異的美。
“怎麼這麼久?”美人擡眸,聲音懶洋洋的。
“寶貝等着急了吧?”崔昊忙湊過去讨好,還沒等到近前,美人便皺起眉,纖纖手指掩住口鼻,嫌棄道:“你身上什麼味兒?”
崔昊心裡一“咯噔”,忙往後退。他回來的路上去酒吧街搞了個“快餐”,幾分鐘就結束了,他以為不會被發現。
“害,醫院人那麼亂,能有什麼好味兒。”崔昊陪着笑臉。
美人不語,隻靜靜打量着他,看得崔昊心底發毛。
他伺候這人一年多,起初隻為自己得了個美人慶幸,過了一陣荒淫無度的日子,但當他發現美人餐盤裡是一顆血淋淋的人心,生活就不那麼美好了。
他不敢造次了,小心奉承着,雖然面對底下人時候會生出些優越感,可是——“男人嘛,總是花心的。”那些前女友們質問他為什麼劈腿時,他總是這麼說,但是在這位美人面前,他連個屁都不敢放出來。
萬幸,美人并沒有追究,而是問了關于醫院的事。
崔昊忙一五一十說了,還特意強調了他吓唬司小禮,讓他們快離開醫院。
崔昊等着誇贊,龍稚聽完卻隻點了下頭,什麼都沒說,這讓崔昊心裡莫名堵得慌。
到底怎麼樣才能抓住美人的心?崔昊絞盡腦汁,把之前哄那些女孩子的伎倆都用了一遍,殊不知那些個小心機他自以為高明,在龍稚眼裡根本就不夠看。
而龍稚随便動動手指,就能讓他患得患失。當然這得失無關于感情,而是利益。
忽然,崔昊注意到這房間裡還有一個人,就站在窗戶邊上,悄無聲息。
“他是誰?”崔昊下意識道,不自覺帶上了質問的語氣。
窗前的男人穿了寬大的袍子,卻掩不住颀長身材,領口開的很低,漏出結實的肌肉,皮膚是健康的古銅色,跟龍稚當初幻化的一樣顔色。
男人模樣英俊,要說唯一的缺點,就是用一條黑布蒙着眼睛,卻也并不醜陋,反而給他的氣場增添了幾分淩厲。
龍稚笑道:“樸骁,你吓着我的寶寶了。”
那叫做樸骁的男人擡起手,捋了把頭發,冷笑一聲,什麼也沒說,依舊站在原處。
崔昊心裡更氣了,暗暗罵了聲“臭瞎子”,又往龍稚面前湊了湊,說了許多好話,哄得龍稚“咯咯”直笑。
崔昊一邊奉承着龍稚,一邊瞄着窗邊的樸骁。樸骁一直維持着整理頭發的姿勢,擡着一隻胳膊。真是個怪人,崔昊暗暗想,瞎子能整理出什麼樣兒?鼓搗得油頭粉面也是個殘廢。
約莫龍稚心情好些了,崔昊問道:“什麼時候傳我長生之法啊?”用着撒嬌的語氣,但他也确實着急了。
龍稚在心裡翻了個白眼兒,面兒上卻笑着,溫聲哄道:“寶寶,我知道你急。”
崔昊眼中立即燃起期待的光。
龍稚又道:“但你先别急。”
崔昊:“……”搞什麼啊?崔昊道:“那三百歲的老東西都不把我放在眼裡,你不能由着他欺負我啊。而且我今天去康複院的時候,他一點兒都不客氣,還維護那個叫孫曉雪的,這可是打你的臉呢。”
“有這種事?”龍稚道:“他怎麼說的?”
崔昊一看他這反應,以為自己成了,忙添油加醋道:“他說那女人死得可惜,我說都是為了神主複生,能為神主而死是她的光榮,他還要動手打我。”
龍稚聞言,低頭饒有興味看着崔昊,那一雙狐狸般的眉眼盯得崔昊心裡發毛。
“他怎麼會知道神主的事兒?”龍稚問道。
崔昊臉登時白了,立即意識到自己說錯話,忙找補道:“我沒說神主,我剛才說錯了,我就說了生死有命,說不定,說不定有别的造化,他就要動手。不對,是動刀。”
崔昊說着,撫了撫胸口:“他那個手術刀,都割到我的脖子了,哎呀我太害怕了,事情都說混了。”
龍稚信了沒有,崔昊不知道,至少這個話題沒有繼續,崔昊的心才略略放下了些。
龍稚揉着崔昊的頭發,叮囑道:“神主複生之事,不可與外人說,否則耽誤了大事,我也護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