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赦能看到一個身影在林子的東邊,他知道現在這種情況已經沒辦法過去了,但不去不行。他顧不上越下越大的雨和疼得快要裂開的頭,費力地爬上馬鞍,一甩缰繩,馬兒聽話地朝着賈赦指定的方向狂奔而去。路上隻留下了幾個深深的馬蹄印記,不久就被雨水填滿。
等到明鶴帶着人趕到的時候,印記雖然被大雨沖的有點模糊,但還可以辨認出具體的方向。
司徒晟在政事上可以說是無師自通,用人也有獨到之處,當年先代榮國公夫婦去世,沒過多久發生戰事,聖上沒辦法就讓賈代善帶兵出征。按理來說,出征的将領要把自己的孩子送到宮中為質,這也是對皇權的一種保障。
但史氏心疼賈政,便隻送了十歲的賈赦進宮做質子。賈赦也是好運氣,本來他就貪玩好動,惹到了三皇子,好巧不巧遇到了當時的太子,太子出面調解,也是覺得賈赦太過單純,就有意無意帶着他,他和總是跟在太子身後的四皇子司徒晟和七皇子司徒宴也就慢慢熟悉起來。
賈代善一出征就是三年,這三年,賈赦日日和他們幾個皇子呆在一起,雖然沒心沒肺,但到底要看着聖上的心思過活,再加上在榮國府裡鍛煉的眼力見十足。很快他就摸清了各位皇子的脾氣秉性。
聖上共有十位皇子,除了太子司徒皓和十皇子司徒睿是中宮皇後所出,太子司徒皓是聖上心儀的儲君,勤政愛民,對兄弟也是關心愛護。
十皇子出生時,皇後難産崩逝,導緻聖上對這個讓愛妻離開他的孩子不太待見,也是太子出面,說服了聖上,才讓十皇子能無憂無慮的長大。太子别的方面也極其優秀,文武雙全,滿朝文武無不對其為人交口贊歎。
三皇子司徒晁是賀家的淑妃娘娘生的,隻知道舞文弄墨,賈赦覺得三皇子為人不行,表面一套背地裡一套,和他那個弟弟有些相似,所以素來和他不對付。
四皇子司徒晟是娴貴妃所生,當時的四皇子和賈赦差不多大,但從小就闆着一張臉,對着外人不愛說話,但私底下是個話唠,隻是看上去太過古闆嚴肅,賈赦也總愛去逗他,逗到最後兩個人急了眼,要打一架的時候,太子就來一手拉一個,帶着回東宮教育,但沒過多久,倆人又火速和好。
還有敏妃娘娘生的五皇子,五皇子當時比四皇子小一歲,卻連話都說不太清楚,聖上很失望,連帶着對他的母妃也冷落了下來;良妃生的六皇子司徒珂和七皇子司徒宴,六皇子早早夭折,七皇子貪玩好動,和賈赦最是“臭味相投”。
八皇子司徒闵的生母病逝,被抱給了良妃,當時也不過是個剛進尚書房的六歲小孩。九皇子司徒耀和十皇子當時都還太小,倒沒什麼說法。
那時候,賈赦和太子他們在東宮吃酒談心,他曾經和太子把一些自己聽到的事情當玩笑話說了出來。
沒想到,聽了他的話後,太子卻凝重了神色,讓所有伺候的宮人不得外傳,警告他除了他們這些人不許再和任何人提起。賈赦很少見太子這麼嚴肅,也就聽了進去,再沒和任何人提過。
他和司徒晟的最後一面就是太子出事前的那個晚上,然後就七年沒有再見過面,直到司徒晟登上皇位,賈赦都沒有再見過他。
司徒晟坐在一棵大樹下,一條腿上的傷口深到隐隐可以看到骨頭,他抹了一把臉上遮擋目光的雨水,費力地從裡衣扯下一塊幹淨的白絹,使勁擰幹以後,系在傷口的上方,頓時就有一股鮮血從傷口湧出,但很快就被落下的大雨沖走。
司徒晟疼得倒抽了一口冷氣,他騎射武藝實在不擅長,在這次被追殺的過程中也因為這一點吃了不少苦頭,雖然馬山等人一路護送,但他也沒想到這夥人能這樣喪心病狂。司徒晟苦笑了一下,“難道我就要命喪于此了?”
“現在說這種喪氣話幹什麼?”熟悉的聲音在不遠處響了起來,司徒晟立刻睜開了眼睛,見到許久未見的朋友倚在一旁的樹上,和他同樣狼狽和虛弱。
“你怎麼會找到這裡?”司徒晟看着跌坐在他身旁的賈赦不解地問道,“你的小跟班跑到了我當年藏寶的山洞,正巧我帶着孩子去,就救了他,在我嚴刑逼供下,他交代了你有危險。”
賈赦把自己身上的金瘡藥掏出來,開始給司徒晟簡單清理傷口,司徒晟看着這個突然出現的賈赦,原本絕望的心情也開始變好了,雖然雨還在下,但傷口處被放了最好的金瘡藥,包紮的嚴嚴實實的,他的精神頭也好了很多。
“你怎麼這麼狼狽了?我記得你以前可是最讨厭下雨,下雨天都不願意出門,出門也不會讓一點雨沾到衣服的。”
司徒晟把賈赦身上的泥給拍了拍,他能看出賈赦狀态也不好,兩個半斤八兩的人倚在一起。
“人總會變的,要是讓你一個天家貴胄死在這麼草率的地方,那也太慘了些,作為你的老朋友,怎麼也得來救你一救,尤其還和北戎有關,現在朝堂裡風波漸起,你這個樣子回來,說不定是個好機會。”
“我已經給司徒宴傳信了,等你們兄弟倆見了面,就知道了,現在可不是能讨論這些的時候。”賈赦來找司徒晟的時候,從馬上摔了下來,然後跌跌撞撞地才找到司徒晟,現在也已經精疲力盡了,兩個人就這麼靠着,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