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卧室沒多久,便有女仆端來茶水。艾莉絲将其放在床邊的櫃子上,等簡清醒了再喝。她和伊麗莎白安靜地守在屋子裡,隻輕聲低語,讨論簡的病情,觀察她的反應。
一整個下午,簡醒來的那段時間,賓利小姐和赫斯特夫人上來小陪了一會,她們表現得分外熱情友好,言語中都是對簡的關心,并且再三表明她該躺着多休息會,請她别急着回家去。
得到如此周到的照顧,簡不消多說,就連伊麗莎白對她們的印象都有所好轉,認為她們雖然在其他方面過于高高在上,但在對待簡的态度上可以說是無可挑剔。
如果沒發生早上那個意外的話,艾莉絲怕是也會贊同伊麗莎白的觀點。誰能想到自诩接受過高等教育的優雅的女士,會在背後如此譏諷朋友的家人?然而再是不滿,她還是沒表露出半分,隻靜靜地坐在旁邊。
“時間差不多了,”伊麗莎白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她們和班内特太太保證過會在晚飯前回去,“我和艾莉絲得走了。”
賓利小姐巴不得伊麗莎白不留下用晚餐,見她要走,便主動提出用莊園裡的馬車送她們回去。赫斯特夫人倒是圓了幾句:“這個天看着不像是要出太陽的樣子,坐馬車的話保險一些,省得你們也淋了雨。”
她說得這麼懇切,似乎并不介意伊麗莎白和艾莉絲襯裙上的泥漿。
不過簡很是舍不得兩個妹妹離開,賓利小姐不得不改口,幫着簡勸說她們在莊園裡留宿。
“有你們陪着,說不定簡也能快一點康複。”
“那就打擾你們了。”伊麗莎白還是應了下來。
于是賓利小姐和赫斯特夫人下樓,她們得囑咐男仆去一趟班内特宅邸,替兩位客人拿些換洗衣服來。
“艾莉絲,你都沒怎麼和賓利小姐她們搭話,”伊麗莎白很是敏銳,她問,“是發生了什麼嗎?”
艾莉絲不打算讓伊麗莎白為了背後的指指點點煩心氣惱,她隐瞞了實情:“哪有什麼事,我這不是看她們擔心簡,所以想着讓她們多聊會。”
這謊話太拙劣,伊麗莎白定睛看了她兩眼,确定不是大事後才作罷。
晚餐期間,由于挂念着簡,伊麗莎白和艾莉絲匆匆吃過後便回到了樓上。
賓利先生感慨于她們的手足情深,心中更是牽挂着簡的身體。若非男士不能輕易踏足女士的卧室,他更想親眼看看簡究竟怎麼樣了。
他的妹妹賓利小姐卻是看她們哪哪都不順眼。
當然,艾莉絲是順帶的,她最不喜歡的要屬那位吸引達西先生注意力的伊麗莎白·班内特小姐。
這不難想象。
達西先生在梅裡頓的評價是目中無人、為人傲慢,可這在同樣高傲的賓利小姐眼中反倒是個優點,甚至能稱為是自诩身份的人的相通之處,更别提達西先生家境優渥、儀表堂堂,很難有小姐不對其動心。
憑着賓利先生妹妹的身份,賓利小姐可謂是近水樓台先得月,哪像班内特太太那般苦心積慮地替簡謀劃。
可惜,有些事情大抵還是要看緣分的。
打一開始來到梅裡頓,達西先生就沒露出過好臉色,哪怕是年輕小姐也得不到他的和顔悅色。
始終關注他的賓利小姐剛放下心,就見達西先生不知是怎麼回事,突然頻頻出現在伊麗莎白附近,他還注意到她有一雙美麗的眼睛。
“伊麗莎白小姐的出身注定她無法成為彭伯裡的女主人,”赫斯特夫人清楚賓利小姐的心思,“達西先生隻是一時被吸引了而已。”
賓利小姐對此再清楚不過,但不妨礙她心生不喜。
今早伊麗莎白她們以極其不雅的形象登門拜訪,她借着伊麗莎白糟糕的裙擺來打趣達西先生時,卻沒如願得到她想要的回答。
達西先生表示他沒注意到伊麗莎白襯裙上的泥漿,并且直言:“她的眼睛更加明亮了。”
場面一度陷入尴尬,直到赫斯特夫人着重強調班内特家做律師和從商的親戚,才得到達西先生對她們無法嫁給有身份的男士這一觀點的認可。
半途出去過一趟的布蘭登上校回來後神情恍惚,他和心神不定的賓利先生兩人想着自己的事情,根本沒理會那些話。
在他們的一言不發下,賓利小姐和赫斯特夫人猶如打了一場勝仗,連着晚餐後的閑餘都不消停。
“她們用餐的習慣既沒有規矩,又不夠文雅,我真不明白她們父母是怎麼教養的。”
“說明女子有接受正規教育的必要,”賓利小姐說,“即便不去學校,她們也該跟随相應的家庭教師學習,否則在言行舉止上容易成為别人的笑料。”
“考慮到她們是姐妹六個,不去女子學校也算是情有可原。”
赫斯特太太又道:“比起班内特小姐,她的妹妹們在各方面的表現都粗俗不少,但這也難怪,一個家庭教師哪能兼顧得了所有的課程。”
“她們的媽媽倒是十分自豪,盡管我找不到半點值得她驕傲的地方。”
明明賓利小姐和赫斯特太太一應一和,卻又像是在唱獨角戲,在座的男士不是喝酒,就是在下象棋,備受關注的達西先生則在看棋。
賓利先生執白棋,布蘭登上校執黑棋,他們端得嚴肅認真,垂眸看着黑白棋子拼殺的棋盤,結果被“将軍”的白方沒能采取對應的“應将”措施。
“我沒看出你們的心思有分給棋盤一星半點。”又一次指出走棋上的錯誤,達西先生忍無可忍。
賓利先生後知後覺,打算換一顆棋子,又被達西先生打斷:“你剛才那顆棋還能應将。”
“我都沒反應過來,”賓利先生承認,“或許我今晚的狀态不适合下棋。”
他是憂心班内特小姐。雖然不看好這段感情,但達西先生能夠理解。不過,他看着另一位好友:“布蘭登,是什麼事讓你一整天都心不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