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伸手不見五指，頭頂的月亮被茂密的樹葉掩蓋，唯一的視野僅存在于汽車前燈光照射的那一小片區域。道路邊雜草重生，偶然有夜行小動物鑽出來，在看到飛馳的汽車後，吓得躲回了草叢裡。

車輪胎壓過石子，汽車颠簸了一下，溫蒂随着慣性左右搖晃。

“奇怪，來的時候怎麼沒覺得這條路有這麼長。”卡爾裡斯喃喃自語。

前方是一個岔路口，指路牌立在中間，左邊寫着“密西西小鎮”，右邊則是一片空白。卡爾裡斯往左打方向盤，汽車向左偏移駛入岔道。

這條路更颠簸了，溫蒂緊握住身前的安全帶。

“另一條通向哪裡？”溫蒂問。

“不清楚。”卡爾裡斯說：“也許通向别的小鎮吧……當然也可能是死路，所以告示牌上沒有标識。”

也許是逐漸靠近城鎮，四周的樹木不再野蠻生長，而是變得井井有條，樹幹上的萌芽和枝條都被修剪幹淨，一個個就像是長着樹冠的巨人，站的筆直。月光從樹葉偏向稀疏的空隙間灑下，視野逐漸好了起來，除了前車燈光所照的那一小片區域外，還能略微看見一點前方的路況。

公路筆直向前逐漸隐入地平線下，看不到盡頭。卡爾裡斯的右腳對油門施加壓力，汽車的行駛速度驟然加快，溫蒂左側的窗戶微開一條縫，能聽到風聲呼呼而過。

“應該快了。”卡爾裡斯說。

溫蒂聽這話後身體放松向後靠在椅背上，像是疲憊極了似的閉上眼睛。

卡爾裡斯輕笑一聲：“睡吧，今天估計得熬夜了。等到了城鎮的我再叫你。”

她嗯了一下，但還是睜開眼睛。她并不困，隻是有些疲憊。

其實這幾天根本沒有休息好，昨天和卡爾裡斯一起巡邏，回房後一夜沒睡，前天又是因為處于新環境無法放下警惕導緻一夜沒有合過眼。僞人雖然比人類耐活，但也不是鋼鐵之軀。

溫蒂的眼睛半阖着，微微張開一條縫。現在也是，天性讓她無法放下警惕，會不自主地神經緊繃，時不時觀察四周的情況。那怕卡爾裡斯在這裡也一樣。

卡爾裡斯注意到溫蒂發困卻不願意睡，笑道：“不用逞強，我不是還在嗎？”

“我沒有……”

話說到一半，溫蒂突然睜大雙眼，“你怎麼還沒有轉彎？”

卡爾裡斯看着前方筆直的公路，疑惑地問：“為什麼轉彎？”

在溫蒂的眼裡，正前方就是一個斷崖，而他們的汽車沒有絲毫減速，就這樣朝着斷崖沖去。

“前面沒有路了！”溫蒂的聲音急切，“是死路！斷崖！”

卡爾裡斯仍然一臉茫然，溫蒂發現了他的異常，“你看不到？”她猛然意識到之前的他中過幻想！

汽車偏離了公路，她道：“快！踩刹車！”

卡爾裡斯聽從了她的話，但因為汽車之前一直飛速行駛，這突如其來的刹車竟然起不了作用！泥土地濕滑，輪胎已經停止運轉，可車身依舊在向前沖！

眼看距離斷崖越來越近，就要掉下去了！溫蒂伸手一把抓住方向盤，向自己的方向用力轉動。

車身猛然偏移，一個大拐彎，輪胎順勢緊貼上生長在崖邊的一顆歪脖子樹，車身一側竟然沿着它向上。因為地心引力的緣故，汽車半身騰空沒多久，砰的一聲側翻了！

卡爾裡斯的那一側首先接觸到地面，車頂蓋因為撞擊變形，玻璃全部碎裂。

“卡爾裡斯！”溫蒂吼道。

汽車接連幾個大翻轉，像是橡膠一樣接觸到地面又彈起，每一次都掉落大堆零件，直到再次撞上公路邊的一顆粗壯大樹才徹底停下。

安全氣囊全都開啟，汽車倒着橫躺在公路中央。

卡爾裡斯的腦袋被變成液體狀的溫蒂裹着，沒有變得和爛西瓜一樣，可他的身上就沒那麼好運了，到處都是傷，血滋滋的往外冒。

溫蒂将擋風玻璃破壞掉，拖着卡爾裡斯艱難地爬了出去。卡爾裡斯所經過的地方全都是血痕，他的衣服破破爛爛，沒有一塊完好的地方。

這裡距離城鎮應該不遠，溫蒂破壞了前擋風玻璃後，将卡爾裡斯拖了出來。他比自己高一個腦袋，搬運的時候太過吃力，溫蒂幹脆變成液體形狀，把他放在背上，想運送行李那樣搬運他。

從夜幕到天明，太陽逐漸爬上樹梢，兩人仍然沒有回到城鎮。背上人得到呼吸從有序到微弱，溫蒂也不知道他能活多久。就在一籌莫展的時候，身後走來一人，站定在溫蒂面前。

卡爾裡斯身下的一團液體憑空冒出兩顆圓滾滾地眼珠，看着眼前人。

羅傑手裡拿着已經關掉地手電筒，歎了口氣：“果然是這樣。”

眼珠子下方又出現一張嘴：“你怎麼來了？”

“你們走了以後，旅館裡都快炸開了。我偶然看到有煙從森林裡往天上飄，就猜到是你們兩個。”他鉗住卡爾裡斯的臉，掰起來觀察一番，“很幸運，傷成這副鬼樣子還有氣。”

他滿臉嫌棄地将卡爾裡斯扛了起來，“旅館裡面應該有急救用品。”

“這裡離城鎮不遠了。”溫蒂說，“把他還給我。”

“不行。”羅傑呲着一口大牙。

溫蒂凝成實體，眼神裡地情緒逐漸被不悅和警惕所代替。

羅傑笑了一下，“這你可不能怪我。”

溫蒂：“從一開始你就想讓卡爾裡斯暴露身份，然後讓旅館裡的僞人借此攻擊他。你就這樣想讓他死？”

“不是我想讓他死，是加百列想讓他死，誰叫他以前表現那麼好？”羅傑換了個肩膀扛卡爾裡斯。

他挑了挑眉：“我挺好奇的，你難道還沒有認出那個僞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