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側樹木茂盛,别墅區與普通住戶區被一條極寬的馬路隔開,樓房與樓房之間的小道看不見人影,隻能聽到蟲子的叫聲和晚歸鳥兒的呼喚。
羊腸小道被四周的樓房遮擋住陽光,路燈還沒有到亮起的時間,小路上視野偏弱,并不清晰。因為僞人的原因,當地政府提倡日落後需居家辦公,住在這裡的人都習慣于盡早回家,如果無法在天黑前趕回,都會在公司或者有保障的旅店湊合一晚。安娜斯塔的媽媽就是一例。
安娜斯塔重新牽起溫蒂的手,一顆心髒再次提了起來。
好像有什麼東西跟在她們後面。
安娜斯塔通過極為不清晰的影子發現了它的存在。
那東西走路搖搖晃晃,墊着腳尖,可腳跟處卻沒有任何柱形的支撐物存在,像踩着高跷一樣。它背駝的厲害,彎成一個難以置信的弧度,腦袋大的吓人。
因為光線原因,影子顯得很長,幾乎要貼上安娜斯塔的腳後跟。它走路看上去很慢,但步子邁地很大,始終與她們保持一定距離。安娜斯塔無論怎樣加快腳步,在拐過一個牆角驚喜地以為甩掉時,它又出現了。
安娜斯塔淚水蓄在眼眶中,鼻涕滑稽的半掉不掉,偏偏她害怕到極緻,不敢出聲,左手死死捏着嘴巴 ,幾乎要瘋了。
羊腸小道宛如沒有盡頭般,安娜斯塔腦袋一熱,拉着溫蒂邁開腿奔跑。
她按照對腦海裡路線的印象,左拐右拐,身後的腳步聲沒有變快,但依然緊随其後。
在轉過一個拐角,安娜斯塔繼續埋頭向前沖,卻被溫蒂用力向後一扯,她總算擡起頭來,卻發現眼前是一堵牆。要是沒有溫蒂伸手拉住,她恐怕直接撞上去了。
——她把溫蒂小姐帶進死胡同了!
安娜斯塔的臉色刷的煞白,她的嘴巴發抖,泣不成聲 ,“對不起,姐姐……我……”
灰白色的牆面上倒映着她們兩人的影子,很快,又有另一個頭大身細的黑影出現,遮擋住陽光,将她們的身影掩蓋了大半。
死定了。
這三個字在安娜斯塔的腦海裡盤旋,她無比懊悔自己那時沖動的決定,無比痛恨将證件丢在家裡的自己,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安娜斯塔徹底繃不住了,哇的一聲大聲哭了出來,與死神做最後的抵抗。
在崩潰之際,安娜斯塔突然像是羅馬鬥牛士附身了一般,她想要回頭去看那個該死的僞人。
牆上的黑影逐漸變大,身後的僞人越來越逼近,她正想要扭頭,一隻手按住了她的腦袋。手指接觸到後頸的皮膚冰涼刺骨,沒有一絲溫度,是溫蒂小姐。
溫蒂在用這種方式阻止她回頭,安娜斯塔咽下一口唾沫,她看到牆壁上的屬于溫蒂的影子微微側過身,與那個僞人對視上了。
一顆心在狂跳。安娜斯塔緊盯着那兩個影子,後頸上的手似乎被她的體溫捂熱了,不再冰冷。
不知過了多久,踩着高跷的僞人走了,它的影子也從眼前的牆壁上消失。
安娜斯塔感覺到溫蒂拍了拍她的腦袋。她立刻轉過身,可身後什麼也沒有,一直眺望到巷子盡頭,仍然空蕩一片。
她有些恍惚,“走了?”
溫蒂:“走了。”
安娜斯塔像是一隻洩了氣的皮球,癱軟在地。
“太好了……”她喃喃自語。
踏入大樓,安娜斯塔看到坐在門衛室前鐵質公共椅上的熟悉身影,她立刻飛奔過去,“媽媽!”
米凱爾夫人聽到女兒的聲音,條件反射般的站了起來,張開雙臂将安娜斯塔緊緊抱在懷裡。“安娜斯塔!”她擁着女兒,将臉埋在女兒柔軟的頭發裡,“為什麼不等媽媽?!要不是我看到了你留給弗雷德先生的紙條,我……”
身為廚師的媽媽身上有着來自廚房的油脂味,這讓安娜斯塔十分懷念,她吸着鼻涕,雙臂抱着媽媽的腰,“我不知道你今天會不會回來。”
說到這,她掙脫開米勒爾夫人的懷抱,扯着她的袖子朝溫蒂道:“是姐姐帶我去辦的證件,一路上也是她保護的我。”
不知為什麼,她隐去了兩人遇到僞人的事,安娜斯塔覺得這一定是溫蒂所希望的。
果不其然,正在将證件交由門衛審核的溫蒂發現了她的隐瞞,微微側目,當看到安娜斯塔亮晶晶的眼睛時,又轉過頭去。
“真的嗎?給你添麻煩了,懷特小姐,真是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米勒爾夫人感激道。
弗雷德已經審核完了她的身份,溫蒂将證件和申請收好,向她彎起唇瓣,笑容得體,就像無數次從電視裡學習的那樣,仿佛真的是一位親切的大姐姐,“不用謝,夫人,舉手之勞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