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前。
深夜,小巷狹窄而又陰暗,蚊蟲聚集在角落的積水處,圍繞着慘死老鼠的屍體發出嗡嗡地叫喚。
安迪腳步匆匆,鼻尖有汗水滴下。
喘氣聲在夜空中回蕩,身後的那家夥時不時發出惡心的嬉笑聲,用各種各樣的語氣與她搭話。
即将奔跑出巷子,視野逐漸擴大,安迪看到前方十字路口處似乎有人,她被牆壁遮擋住,但在路燈下等看清她的容貌。安迪認出來,那是懷特小姐,她之前被僞人假扮深陷真假溫蒂的事已經在街區裡傳開了。從未有人能從僞人手下逃脫,她算是第一例。
雖然不知道懷特小姐為什麼會在這裡,但安迪欣喜若狂,仿佛看到了曙光。
懷特小姐似乎在與誰說話,雙手環胸,路燈光灑下時像是鍍了一層金邊。安迪管不了那麼多,奔跑上前,大喊道:“幫幫我!懷特小……”
她倏然噤聲,因為懷特小姐身前站着的是一個怪物。
——羊頭人身,漆黑的毛發中一對彎角分外醒目,簡直就是傳說中撒旦在人間的真身。
懷特小姐似乎注意到了她的存在,朝安迪的方向看來,與她一起的還有那個“惡魔”。
安迪愣在原地,她的半個身子仍留在羊腸小道裡,路燈的光隻照亮她的上半身。
突然,她的腳踝猛地被抓住向後一扯。
安迪身體因為慣性猛地撲倒在地,額頭砸在水泥磚上生疼。還未等她反應過來,後方傳來巨大的拖拽感,她的手指用力扣着地上的磚縫,指甲蓋上掀,鮮血滲了出來。
“救我——!”她崩潰地哭喊着。
但眼前的兩“人”隻是默默地注視着。安迪逐漸失去了力氣,她絕望地大張着嘴巴,指腹摩擦着地面留下幾道血痕。
她被拖回了小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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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蒂不知道當時自己為什麼如此反常。
她應該袖手旁觀,默默看着那個僞人吃掉安娜斯塔,但她沒有這麼做。溫蒂覺得自己是在人類社會中呆地太久,生活過于安逸,否則怎麼會做出這種匪夷所思的行為。
安娜斯塔看到了她驅逐僞人過程,溫蒂原本已經當機立斷決定收拾東西離開密西西小鎮,沒想到那個小姑娘隐瞞了。她那雙不大不小的眼睛亮晶晶的,明明年幼卻感覺能看到一切。這也是溫蒂讨厭人類幼崽的原因之一,他們總能看到成年人看不到的東西,發現一些不尋常之事。
友人依然每天在與她互發郵件。那位名為joker的家夥是溫蒂為數不多的朋友,換句話說是這麼多年來的唯一一個長期保持聯系。其他人要麼因為生活,要麼因為死亡而逐漸消失,就像乘坐着一列火車,時不時有人走上來,剛相聊甚歡沒幾句,對方就到站了。
在這列駛向孤獨綠皮火車上,想要找到能夠相伴的人,實在困難。
夜深人靜。
大樓的鐵門落了鎖,月光透過镂空卷閘門的縫隙照射進來。
嘎吱嘎吱——
弗雷德手持着一把鋼鋸式面包刀,正像鋸木頭一般切着面包片,他的手邊還放着一小盒黃油,因為從冰箱裡拿出來的時間較久,表面已經微微融化。
鋸下面包片後,弗雷德挖出一塊軟黃油在面包上塗抹開,送進嘴裡。面包又冷又硬,弗雷德吃地腮幫子疼,每當準備下咽時都要灌上一口冷水,軟化冷硬的面包,防止劃傷食道。
他半夜睡得本來好好的,被突如其來地饑餓感弄醒。胃部絞痛,胃酸翻江倒海,無奈之下弗雷德隻能從冰箱底層翻找出這些東西暫時填飽肚子。
落在地面上卷閘門的影子突然多了一道高大的黑影,弗雷德無知無覺,仍在費力地啃着面包。
“請問有人在嗎?”低沉的聲音在夜色中響起,腔調詭異,含糊不清。
弗雷德探出腦袋,他的住所在大樓一樓,與門衛室連在一塊,方便查看情況。
“什麼人?!”他警惕地問。
黑影看上去頭大身小,腦袋又大又重,可身子卻比竹竿還要細。現在是淩晨三點,有哪個不要命的敢這個時間跑出來亂晃?
弗雷德察覺到不對勁,他連忙丢下面包,打算按下報警鍵撥打電話。可他的手還沒有觸碰到那個紅色的按鈕,就聽到了悅耳的童聲,來自于安娜斯塔。
“——弗雷德叔叔,請問可以幫我開一下門嗎?”
第二天一早。
大樓再次被封鎖了,身穿暗黃色防護服的專員正仔細地記着筆錄。
“我再重複一遍剛才的問題——你确定看到僞人了,是嗎?”斯芬威爾問。
弗雷德因為一夜未睡,他的眼睛下面有着濃重的青黑,眼白布滿了紅血絲,整個人一副憔悴的模樣。“千真萬确!”他雙手緊握着,“就在淩晨,他甚至還讓我給他開門。”
他指着卷簾門的方向,“就在那!天哪,我真的不想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