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他。夏鳴星像一個小太陽,燦爛,熱烈。夏鳴星委屈的樣子,就像被烏雲遮住的太陽。我忍不住想幫夏鳴星把烏雲趕走,即使制造出烏雲的人好像是我。
“我的弟弟。你是我唯一的弟弟。”
“今天晚上媽媽煮了一鍋甘蔗羊肉湯,冬天喝這個最是清潤又暖身。姐姐,你那麼瘦弱,最是需要好好補一補,免得冷着了。”
“嗯。”
我在夏鳴星家裡吃飯,夏鳴星好溫暖,他的家人也好溫暖,他家也好溫暖。
出門之後,我們又回到學校宿舍。冬天的夜裡很冷,風也很大,我被這陣冷風吹醒了。
我們是不一樣的人。
夏鳴星,夏鳴星也和我不一樣。
也許,我和這所學校裡的所有人都不一樣。
我需要養一家人。
同學都說:“你學習成績那麼好,以後我們公司就招你了。”
“不不不。我們公司工資薪金更高,你來我們這裡吧。”
“你不懂,我們給你最高的社保待遇,和他們不一樣。”
這個學校很奇怪。大家都早熟的過分。和以前的學校不一樣,貴族學校請的老師都是博士碩士。就算是音樂課美術課,老師都是一票難求的鋼琴家、名譽國際的藝術家、擔當光啟劇院舞蹈團團長的舞蹈家。貴族學校的學生也不一樣,有錢人家的孩子之間會交流這個奢侈品的新品、那個買手店的新品。有錢人家的孩子對我,隻會拉攏我,想我好好學習,以後為他們打工。
好奇怪。
真的好奇怪。
我第一次遇到一個對我笑的人,一個很正常地對待我的人。他很溫暖,就像冬天裡的暖意,是我很需要很需要的東西,是我很想抓住很想抓住的東西。
他們家也很溫暖,這一切都是我得不到的東西。
我厭倦這個用金錢衡量一切的世界。
我需要好好學習掙獎學金,然後拿獎學金去換食物,去換得生存的時長。“生存”這兩個字,就像懸在空中的刀,讓人恐懼,讓人提起幹勁,認認真真做事。
好累,學習真的好累。我就像一個車轱辘,随着發動機的動力往前跑着,跑着,被裹挾着往前跑着,随着慣性向前跑着。
“姐姐。你怎麼哭了?”
“不知道。”我抱住他哭了起來。
那一天之後,我開始遠離夏鳴星了。
我的未來還是需要我一點點争取的,誰都靠不住。
“姐姐。你最近在躲着我。”
我看着那個臉上帶着孩子氣的人,他天真,他什麼都不知道。我心裡就有了一團火。我直直嗆聲:“是啊。我要你離我遠一點。你幹嘛還貼過來!”
“……好兇。”夏鳴星看着我愣住了,半天出不了聲,隻能奶聲奶氣地說了一句:“我好怕怕哦。”
“怕我就離我遠一點!遠一點!”我推開他。
“我不。”夏鳴星抓住我推開他的手,靠得更近一點。
“我不願意離你遠點。我受不了。我隻喜歡你。”夏鳴星忽然眨眨眼睛,眼神飄忽地說:“我隻喜歡粘着你!姐姐!”
“……”
“咳。我媽媽也想你了。她炖了一大鍋人參雞湯給你。”夏鳴星的大眼睛忽閃忽閃地,靠得我更近了。
“湯圓。你不會是喜歡我吧?”看着夏鳴星羞答答的樣子,我忽然覺得有一點荒謬。
“是啦。怎麼了?要是你不願意,我可以當你弟弟。”夏鳴星眼神閃躲地說。
“算了……”我捏了捏手心,忍不住下定決心。
“算了?什麼算了?怎麼可以算了?”夏鳴星搖着我的手臂。
“我們交往吧。但是你要知道,我們家家境并不好。以後我打工會很忙。”我穩住夏鳴星搖晃的手,鄭重地悲哀地看着他說。
“還好吧。我從小到大當童工當大的。”夏鳴星一臉坦蕩,還一副挺喜歡打工的模樣。
後來,夏鳴星拉着我去打暑假工。夏鳴星在劇院客串小朋友,夏鳴星去夏家接任務斬妖除魔。
我看着他大筆一揮,把賺到的錢又給了寺廟道觀。
“哦,我們老夏家要守護這些道觀寺廟的傳承。我常常資助他們的。你看看這些房,這面牆都裂了,這屋裡幾片瓦都爛了,年年都得修呢。”
夏鳴星滿頭大汗,滿身狼狽。賺錢的辛苦沒有在夏鳴星心裡留下痕迹,上屋頂補瓦的灰塵也沒有遮掩住夏鳴星陽光明媚的心情。
好像,打工也沒有什麼不好。
賺到的錢,可以換成柴米油鹽,可以給自己吃,可以給别人吃,也可以為别人修修補補,為别人遮風擋雨。